文／陶本和
2018年九合一大選，民進黨從原本執政13縣市瞬間腰斬，只守住6個縣市，以大潰敗收場，兼任黨主席的總統蔡英文宣告辭去主席、總統府秘書長陳菊與行政院長賴清德都口頭請辭。民進黨完全執政的盛世，在這次大敗後顯現頹態，檢討歸納共5大因素。
▲民進黨選後記者會總統蔡英文致詞。（圖／記者徐斌慎攝）
一、勢窮則團結、安逸變內鬥
民進黨即過去「黨外勢力」的集結，正是所謂各據山頭「反國民黨」的各路好漢匯聚，打擊共同的敵人「國民黨」，但在打垮國民黨後，沒了敵人，各個封侯、升官進爵後，卻也體現了「勢窮則團結、安逸變內鬥」的樣態。
民進黨自2008年趴在地上開始，歷經千辛重返執政，碰上第一場期中考就被「死當」，從黨內初選檯面上公然攻訐，同志間毫不留情互砍且刀刀見骨，蔡英文喊團結，喊破了喉嚨都被當耳邊風。
蔡英文顯然壓不住派系，黨內大老也擺平不了地方糾結，民進黨不爭氣地走向「老國民黨化」。在老國民黨時期，反清時團結，推翻後開始內鬥；在反袁世凱時團結，推翻後又再內鬥；民進黨08年在野時團結，16年時變本加厲的內鬥，聽來格外諷刺吧。
從嘉義縣開始，立委陳明文跟嘉義縣長張花冠力挺的縣長候選人出現分歧開始，兩人多次在中常會上當著蔡英文的面對嗆；到後來台南市長初選，立委陳亭妃、黃偉哲、前縣長蘇煥智互相揭瘡疤，鬧得不可開支；在高雄市長選戰期間，陳菊力挺立委劉世芳，出版新書，內容也暗中刺向陳其邁、謝系管碧玲等人。
綜觀這些越是被視為「鐵綠」的選區，內鬥反而越兇狠，越是刀刀見血，幾乎吃定了選民只認「綠色」，只要通過初選等於當選，人人都想沾一口。
但誰也沒有想到，國民黨在高雄韓國瑜殺出一條血路攪局，把選戰焦點徹底南移。回想當年洪秀全團結太平天國，打進天京，但因內鬥而「坐困天京」；如今的民進黨，當初團結一心打進中央，如今卻「坐困南台灣了」。
二、改革速度太快！「討厭民進黨」成最大在野黨
北魏時漢化運動，發生「六鎮之變」，間接導致北魏帝國分裂，後來有史學家認為，分裂主因在於，孝文帝的改革速度太快。
蔡英文上任首年，就定調為「改革元年」，多次強調她以「急行軍」的速度在著手改革，也坦言自己做難做、他人不想做、必須做卻又得罪人的事，勢必帶來民怨，帶給執政上的陣痛。
蔡英文推動的年金改革，雖然幫助年金破產的急迫性暫緩，但對軍公教造成的傷害是鮮明也確實的；另外，攸關《勞基法》的「一例一休」修法的順序與節奏亂了套，導致修了兩回，第二回還倒退修，讓廣大勞工怒指政府向資方傾倒，基層民心動搖。
當然，也不能一竿子打翻蔡英文政府的表現，非核家園、前瞻基礎建設的佈局、原住民族、司法改革，仍為台灣帶來轉變；不過，當促轉會、黨產會，被放大炒作，甚至發生「張天欽事件」，變成選戰打手後，蔡英文的轉型正義，演變成「轉型不正義」，人民失去信任。
當國民黨大力操作該議題時，凸顯了蔡英文政府執政以來，改革如黨產條例、轉型正義、放寬文官限制等，聚焦在「打垮國民黨」，甚至有利於自己永久執政的施政與法案上，蔡英文的改革變得名不正言不順，改革是改了，但也「革」了自己。
▼國民黨高雄市長當選人韓國瑜致詞向支持者道謝。（圖／記者林敬旻攝）
三、吃定高雄鐵綠！輕忽大意被「韓流」急凍
民進黨在高雄失守，但就現狀來看，並不能全歸咎在「花媽」陳菊12年的執政，這對她長期的努力並不公平，但也不可否認的是，重工業的高雄，的確在轉型階段，會浮出問題是在所難免。
換言之，在台灣長期重北輕南的執政主軸下，高雄過去雖然在工業時代，重工業的進駐，幫助在地發展興盛，可是時代在轉變，高雄也進入到工業轉型的階段，浮出的問題不外乎是產業老化、重工業污染高、薪資相對低，進而影響人口外移，造成人口老化的問題。
高雄面臨的問題是確實的，在陳其邁黨內初選時期，提出高雄的4大問題，分別是：經濟結構轉型、人口老化、人口外流、財政困難等，而在黨內初選階段，參選人5位的廝殺也都一一點出高雄的問題。
正因為大家以為黨內初選過關，就幾乎等於當選，讓大家廝殺起來格外激烈；相對而言，根本是在幫韓國瑜製造一整個倉庫的火藥，韓國瑜只是把大家互相攻擊的砲火整理一下，用激烈、聳動的語言喊出口號，然後對著民進黨大喊「謝丞相賜箭」罷了。
另外，就是民進黨掉以輕心的問題。遙想當年陳勝、吳廣煽動起義的時候，消息傳回咸陽城，只要說事態嚴重的實話者都被關進大牢，導致後來傳遞訊息的人，都說「人數很少、不必擔心」。但是，當天下大亂時，大秦帝國也已無可救藥了。
民進黨在黨內初選時，就有所謂只要通過初選等於當選的言論，吃定了在高雄的選民只認得「綠色」。據了解，黨中央高層多次提醒，陳其邁陣營注意「搏兔子要如搏大象般」，但還是後知後覺，當驚覺大事不妙時，「韓流」襲擊已經回天乏術了。
在韓國瑜還沒真正掌控「空軍」的風向之初，其實黨中央高層已經多次跟陳陣營溝通，在處理媒體關係上要格外注意，甚至建議人選，但最後還是選擇尊重陳其邁的堅持；直到中後期才讓較熟悉選戰操作的立委趙天麟團隊真正的進駐參與。
此外，陳菊也是在「韓流」開始吹拂之後，起初到地方上召開會議純「盯盤」，把滾動式民調攤開來，要各選區立委顧好盤而已；過了幾週，發現事態不妙，陳菊只好親自下去幫忙固樁，甚至到了韓流進入強襲階段時，才開始在地方下資源。
回顧八國聯軍打進北京的時候，慈禧太后還帶著光緒皇帝巡視太原，還以為是承平時代；就民進黨而言，直到選戰中後期，還是很多人吃定了高雄的鐵綠，黨內人士直言，這不只是掉以輕心了，而是自大狂妄的醉生夢死。
四、首都擺不平 姚文智不斷提油自焚
從民進黨基層獨派施壓，逼著蔡英文在「兩害相權下取其輕」的為難下，跟台北市長柯文哲分手。最後連推出姚文智，本來黨中央挹注資源給他，但接連發生「抱貓」、擺不平市議員高嘉瑜等事件，不斷在提油救火，被認為選成一場笑話。
早在選戰初期，黨內就已經深知，台北市長選舉中最重要的，是比拼「個人魅力」，這一點柯文哲佔據絕對優勢，反觀姚文智卻因不同事件在替黨扣分。
姚文智甚至在選戰後期，以「柯Liar（騙子）」來攻擊柯文哲，黨內就有異議形容，這像是小學生拿同學名字來開玩笑，拉低了自身的格調，加上用激烈言語砲打媒體，更傷害了政治人物、特別是參選首都市長的高度。
當首都市長選戰扮演不了領頭羊的角色時，遭殃的無非是新北市長候選人蘇貞昌。年過70、民進黨最年長候選人蘇貞昌，拼了老命扛起領頭羊角色，還內憂外患，一方面對抗朱立倫、侯友宜掌控新北行政資源的強敵，同時還得阻止姚文智外溢效應，對他造成內傷。
黨內人士苦笑說，姚文智不但加不了分，還變成票房毒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更累壞了蘇老人家，被迫去找基隆市長林右昌、新竹市長林智堅、桃園市長鄭文燦來連線，就是獨缺姚文智。
黨內人士表示，要不是後來韓國瑜掀起「韓流」，選戰焦點從北部轉移到高雄去，弱化了姚文智的破壞力，蘇貞昌也才得以解套，好好衝選戰。
▼民進黨台北市長候選人姚文智。（圖／姚文智辦公室提供）
五、幹話猛於虎 遠離民意
講幹話的始祖，不外乎就是說「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這句被認為是幹話，不外乎是因為對民生的陌生，而講幹話既然不分朝代，當然也不分藍綠黨派，馬英九也曾說出「一個便當吃不飽，怎麼不吃兩個」，但幹話說多了，最大問題在於，執政者跟人民產生距離感。
網路上不少網友整理了蔡政府幹話集，其中賴清德說出「薪水不到48Ｋ去跟老闆要」、「台灣平均月薪48Ｋ，創18年新高」、「深澳電廠用乾淨的煤」、「水煮香蕉沾醬油」，蔡英文也有「民進黨是古意的政黨」、環保署「用湯匙吃珍奶」、陳菊「機車污染超過深奧電廠」等。
當蔡政府幹話多了，跟人民距離遠了，草根性強烈的韓國瑜就有機可趁了，主打「分配正義、階級鬥爭的路線」，利用農民對有錢人、資本家、地主、執政者的仇恨，喊出響亮的口號，把過去支持民進黨的工運、勞運、農運、社會基層團體迅速匯聚起來。
「很不國民黨」的韓國瑜，看準了民進黨跟人民距離遠了，用了有效且民粹的政治手法，製造推倒權貴、公平正義、社會均富的想像與期待，點燃「均富」的希望。
瞬間民進黨被跟當權者、高高在上者、長期掌握資源的那個政黨畫上等號；另外，蔡英文政府各個縣市又主打硬邦邦的政策，舉陳其邁推出的智慧城市、AI人工智慧、科學園區，即便再完整、再有可行性，但都缺少「人味」，產生了你上，我在下的距離感。
而幹話所傷害的另一重要族群，就是「年輕人」，在普遍低薪、買不起房子的氛圍下，說月薪有48Ｋ，要年輕人跟老闆開口，宛如在傷口上灑鹽；另外，從「一例一休」的議題開始，勞運團體的年輕人開始反彈，而攸關婚姻平權的議題也停滯不前，年輕人無非會在這次選戰上動搖。
●作者陶本和，現任《ETtoday新聞雲》要聞中心組長。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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