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英瑛】
第55屆金馬獎頒獎典禮,得到最佳紀錄片獎的導演傅榆一句:「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可以被當成真正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是我身為台灣人最大的願望。」掀起風波;緊接著上屆影帝涂們以「中國台灣、兩岸一家親」回應,引發兩岸網民政治認同大戰。此爭議再加上本屆大陸電影得到多數金馬獎項提名,讓台灣社會掀起「到底是金馬獎還是台版金雞、百花獎」的爭議。台灣人對此議題產生複雜的情緒,除了國族情緒發洩外,更深層的意義則是台灣人對本土電影產業的停滯感到焦慮。
陸片「超港趕台」 引發社會焦慮
今年入圍金馬獎的影片中,大陸方面包辦高達61項提名,強壓台灣(43項)與香港,加上近年來台灣電影產業人才出走台灣,「北漂」大陸的消息不斷,造成台灣娛樂圈空轉,即便資方有意投資拍攝本土電影,但在產業惡化、人才流失的惡性循環下,台灣已出現人才斷層,除了沒有可號召票房的紅牌明星外,也罕見世界水準的電影編劇創意,更遑論高資本投資的巨型商業電影能在台灣本土生根。
勤業眾信(Deloitte)曾發表《從虛胖到結實:中國電影經歷「成長的煩惱」》報告,提到中國大陸電影產業發展的幾項趨勢,其中一個就是「『大製作』電影呈上升趨勢」,尤其「自2016年開始,前十大院線電影中,上億人民幣投資的影片已佔八成」;相對於大陸產業能提供鉅額資金投資影片,台灣對電影資金的投注無法比擬。據台灣文化部出版的《2016影視廣播產業趨勢研究調查報告——電影、電視及廣播產業》,2016年製作成本大於1億新台幣的台片僅佔15.38%,這在「沒錢就萬萬不能」的影視產業界,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要害。
台灣電影產業之所以如此萎靡,原因在於官方的產業政策無法擺脫意識形態桎梏,「政治考量先於商業考量」的非專業因素干擾下,更不可能快速建立起電影產業的根基。台灣社會年復一年地討論「金馬獎存廢」,僅止於民族主義的情緒發洩,並未深刻體認到電影產業的沉疴而提出建設性反省。至於為何政府無法擺脫意識形態的桎梏?從其電影政策面處處凸顯對大陸的抵禦和排斥,就可看出。
台灣電影政策 無法「藝術歸藝術」
此次金馬獎出現一個很有趣的畫面——金馬獎主持人陶晶瑩在主持過程中,向文化部長鄭麗君丟出一個問題:「是不是能夠讓每年入圍的電影,給更多人看到?」點出了台灣對大陸影片設下「配額限制」的陳年問題;第53屆金馬獎典禮中,香港導演陳可辛也在台上幽自己一默,稱其監製的《七月與安生》,全台僅有金馬獎評審看過,之後該片又打破紀錄,拿了兩位最佳女主角獎,卻因沒抽到配額而延遲上映,引發台灣社會對陸片配額政策的討論,但此風波僅止於討論,並未在政府政策上產生什麼決定性的改變。
文化評論者、政大傳播學院兼任助理教授李政亮曾表示,大陸將電影的配額視為如小米、鋼鐵一樣,是大陸在談判桌上的談判籌碼。這種將一地的電影配額視為談判籌碼絕非「中國特色」,台灣亦是如此。鄭麗君對於「是否能放寬配額」的問題,則強調:「大陸宣稱沒有配額限制,但有『審批制度』,加上負責引進台片的是陸方國營事業,形成雙重把關。」鄭麗君的顧慮,凸顯台灣處理兩岸政策時,意識形態至上,而忘卻了對於陸片配額制度,其實能有更細緻的作為。
另外,台灣不准陸資公司投資台灣電影,也在台灣影視產業發展形成了某些層面的阻礙。如2016年愛奇藝欲在台灣設子公司時,鄭麗君即明確表示,依照台灣現行法規,陸資投資電視、電影都是不被允許的,最後投審會也駁回了愛奇藝的投資申請。愛奇藝只得在台灣另尋合作夥伴「歐銻銻娛樂」,進行在地內容的產出與服務。
電影需服務市場 政策須服務產業
從實際層面看,陸資投資台灣的影視,可能因為「審查」制度,難以產出類似以「太陽花運動」為主題的《我的青春,在台灣》此種紀錄片佳作,但是一個成功的電影產業,應該能兼容並蓄各種題材,必須具備多元化的產能。娛樂重擊創辦人商台玉曾表示:「你可以去碰觸政治、言論,可是你就是要知道你的市場在哪裏,碰觸的目的是什麼,你的目的絕對是為了讓戲更好看,而非讓你的政治得到選票。」她更提醒台灣影人:「你的市場在哪裏,就要做出怎樣的東西,不能扭曲。」可以選擇面向台灣市場、拍本土的電影,但面向整體華人市場時,就要思考,什麼樣的題材能夠獲得共鳴?
就此來看台灣影業,既需要如這次金馬奬最佳紀錄片《我的青春,在台灣》一般,直指台灣公民運動與國族認同矛盾,卻難以在大陸上映的影片;又需要一部如《後來的我們》、《七月與安生》或是《西遊降魔篇》這類吸金大片。前者或許難以獲得陸資挹注,後者卻可藉台灣政府進一步的開放陸資投資而得到發展。同時讓兩種不同的影片能有更好發展,不就是政府應積極推動以產業、市場發展為主的政策嗎?
回到第55屆金馬奬那晚的國族情感衝突,不論是獲獎者自抒「台灣被當成獨立個體」的盼望,還是「中國台灣」、「兩岸一家親」、「中國電影」,那些話語均誠如金馬執委會主席李安的那句:「台灣這邊是自由的,我們這邊影展是開放的,台灣愛講什麼就講什麼,我們又不能說你不能講什麼怎麼樣。」在台灣,一切的政治立場的發言均被尊重。但這件讓兩岸影人各抒己見的「茶壺裏的風暴」,絕非台灣當下電影產業的核心議題。台灣的影視產業政策重點,其實在於須建立起既能創造台灣特色的政治議題片,又可以藉著與大陸、香港的合作,生產出影響大陸、亞洲、國際的大片,這才是台灣電影產業之福。
回到第55屆金馬獎那晚的國族情感衝突,不論是獲獎者自抒「台灣被當成獨立個體」的盼望,還是「中國台灣」,「兩岸一家親」,「中國電影」,那些話語均誠如金馬執委會主席李安的那句:「台灣這邊是自由的,我們這邊影展是開放的,台灣愛講什麼就講什麼,我們又不能說你不能講什麼怎麼樣。」在台灣,一切的政治立場的發言均被尊重。但這件讓兩岸影人各抒己見的「茶壺裡的風暴」,絕非台灣當下電影產業的核心議題。台灣的影視產業政策重點,其實在於須建立起既能創造台灣特色的政治議題片,又可以藉著與大陸,香港的合作,生產出影響大陸,亞洲,國際的大片,這才是台灣電影產業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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