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鷺梁津特有的杯飯街，附近滿是考試院與補習班，是知名的補習一條街。這地區大部分是學生或準備公考的年輕人，所以不管食衣住行都比其他區域便宜。（圖／橙實文化提供）
作者：鄭E子
摘自：橙實文化出版《韓國職場為何那樣？！》
●精選書摘
台灣人總是自嘲台灣是鬼島，台灣媒體總愛拿日韓跟台灣比。也因為媒體的炒作，讓我很常被親朋好友問：「欸！聽說你們韓國月薪平均都將近10萬起跳捏！你一定賺飽飽齁！這樣聽起來韓國人應該日子過很爽！」然而實際情況並不是如此。韓國跟台灣的狀況有點像，面臨通膨、高失業率與就業難等問題。貧富差距嚴重、買不起房子、不敢結婚生小孩，加上社會新鮮人無法看到自己的未來，面對各種絕望感，讓韓國人開始自嘲為「地獄朝鮮」。
就業難的背景
韓國跟台灣不同，台灣有許多歷史悠久的中小企業支撐，但是韓國幾乎是幾家國際級的大企業支撐整個經濟，歷史悠久的中小企業很少，所以韓國面臨中小企業斷層。
韓國曾經在1998至2000年左右發生 IMF 外匯危機，當時國家面臨破產危機，韓國許多大小企業都紛紛倒閉。只是大學升學率卻在那個時間點開始逐漸往上攀升，大家希望透過學歷換取更好的工作。韓文不像中文，需要記得每個國字才知道怎麼寫有什麼意思；韓文基本上只要背好字母後，就可以拼拼湊湊出許多單字，所以韓國的文盲率非常非常低，目前在韓國如果是高中學歷或是兩年制大學畢業的人，通常很難找到好工作。依據韓國知名人力銀行調查，高中畢業或是兩年制大學畢業的人，即使找到不錯的工作，但升遷考核時還是會受到歧視，待遇跟四年制大學相比有很大一段落差。
也因為四年制大學學歷的人很多，在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大家都想擠進薪水跟福利制度相對較好的企業，就業市場也就越來越競爭。
過去從 SKY（首爾大、高麗大、延世大）畢業的人，幾乎等同握有進去大企業與公營企業的保障。然而隨著上述狀況出現，就連出身 SKY 的人都未必能保證一畢業即就業。甚至也有韓國媒體報導指出，SKY 出身的社會新鮮人，或甚至擁有海外研修的背景，卻也找不到好工作。當然撇開求職者可能太過挑剔、要求薪資太高等個人因素，像這類知名學府出身的學生也要開始擔心畢業出路的情形，已經是韓國的常態了。
韓國的求職者為了從中殺出一條血路，開始想盡辦法充實自己的 SPEC。從富豪階級的無條件追求洋化、留學派，到一般階級想辦法交換學生、努力充實外語能力，所有人幾乎無所不用其極想要增加自己的競爭力。社會新鮮人的競爭對象除了這些能力好的新鮮人，還有企業偏好的經歷職加入戰局。於是高學歷的失業人口就在這種循環下逐漸增加。「就業難」一詞成了韓國人熟悉又害怕的景況。
通常韓國新鮮人畢業前就會開始準備大企業的招考或是公務員考試。準備大企業招考的人，通常會在上半年一宣布公開招募行程時，就開始準備各個有興趣的企業招考內容。
時代的悲歌─七棄／88世代
台灣人總以為 22K 很悲劇，怎麼想都不覺得韓國會有這種悲劇的產物。的確韓國的平均年薪聽起來似乎每年都在增加，看起來也是很誘人的數字。只是這些數字很多時候是由高薪族群拉高的。在韓國人眼裡，要進到大企業才有機會擁有成功的未來，然而真正能成為排行上位的5％，進入三星、現代等知名大企業，大部分都是從低薪的正職或非正職開始熬。
面臨就業難的韓國，也開始出現跟台灣 22K 一樣的問題——也就是「88世代」。88世代指的是月薪88萬韓幣的年輕族群，換算下來跟台幣 22K 差不多。當然88世代只是一個象徵性的代表，因為之後也出現更低的金額。但不管金額到底是多少，韓國各項物價都比台灣高，支付房租、水電、吃飯、交通等基本生活費後，其實就差不多打平了。若想要個人娛樂或是偶爾跟朋友出去旅行，根本就很吃緊，想追求「有品質的生活」非常困難。
窮忙族讓韓國出現自嘲的新字：「2多白」（註1），意思是20幾歲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是無業遊民，反映韓國青年的就業困難與高失業率。這的確聽起來有點誇張，但卻赤裸裸地表達出韓國20幾歲年輕人對於未來的無奈與困境。提到88世代就不能不提起「三棄世代」、 「五棄世代」、 「七棄世代」這三個名詞。
這群窮忙的年輕人，沒有閒錢追求太多娛樂與生活品質，開始選擇放棄一些人生目標。
這三個名詞其實都有相關性，三棄世代指的是放棄戀愛、結婚、生子；因為談戀愛需要約會，約會就需要花錢，收入吃緊的情況下很難花這筆錢。既然沒有錢，經濟能力還不夠穩定的年輕人自然也不敢輕易結婚、生小孩；所以韓國越來越晚婚，甚至出現許多獨居的「一人人口」。五棄世代則是指三棄再加上放棄就業與買房；七棄世代則是五棄再加上放棄人際關係與希望。不管是幾棄世代，最終指涉的都是低薪加上就業困難，讓人深刻地感受到韓國年輕人的無奈與無力。
▲ 鷺梁津杯飯街才有賣的杯飯，雖然是路邊攤，但是會提供免費的湯品或開水，老闆娘更是把學生當孩子照顧。（圖／橙實文化提供）
反映出就業難的另類韓國現象：考試院村
住在首爾或是來過首爾的人，可能對「鷺梁津」這個地名並不陌生。這裡常常有觀光客去吃海鮮，但卻不知道同一個地區的另一邊，充滿了辛苦準備公考的人，與滿滿的補習班和狹窄的考試院套房。
我曾經問過韓國人：「為什麼九級公務員的收入明明是基本工資的水準，可是每年還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的想考？」最後我獲得的答案是：「想考公務員除了穩定以外，最重要的是考慮到退休生活。現在若有一份可以做到法定退休年齡的工作，又幾乎沒有裁員危機是很吸引人的。重點是國家保障的福利制度十分健全，更不會有人逼你加班，比可能會被迫提早退休的大公司更好啊。」這些很吸引就業困難、高失業率的韓國年輕人，因此想當公務員的人越來越多，想嫁娶公務員的人也很多。過去大企業曾是韓國人最想要也最愛的工作選項，近年來逐漸被公務員取代；公職考試補習班順應時勢，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而鷺梁津便是最具代表的地方。
鷺梁津幾乎吃、喝、住都是以準備公職考試或是準備就業的年輕人為主，比其他地區更低廉的價格，也是為了讓這群辛苦的年輕人能夠負擔得起。考試院乍聽之下好像台灣的行政機關，但其實是因應公考而出現的出租套房制度。這些套房早期都是為了考生而設，一般分有個人衛浴的套房與共用衛浴的雅房。房間通常都很小，裡面只有小小的單人床、書桌、小衣櫃而已，比較好的考試院會有獨立冷氣、小冰箱跟小電視；但是坪數之小，幾乎是成年人張開手臂就可以碰到房間左右兩側、打開門就會撞到書桌的大小。雖然住起來很悶，但是房租包水電，甚至還有提供白飯、泡菜、泡麵、洗衣粉、洗碗精、飲水機這類基本生活用品，對沒有太多錢繳交高額保證金與房租的考生與求職準備生而言，是很划算的選擇。
提到鷺梁津就絕對不能忘了這裡的公職補習班文化。有部分補習班會要求考生早上六點起床，進行點名與士氣喊話後，進行一整天的課程、考試與訓練；這種訓練營式的補習班，為了不讓學生有鬆懈的空間，便會進行軍隊式的合宿管理。即使日子過得很苦，但不管是準備警察、九級公務員還是公營企業考試的人，通通為了更好的未來而咬牙苦撐。
工程師在IT大國的身價不一定好
台灣工程師通常給人的刻板印象都是穩定、無聊，但是薪水高的黃金族群。當來到有IT大國之稱的韓國，我也一度以為韓國的工程師應該跟台灣一樣，擁有令人稱羨的高薪。
實際認識不少工程師出身的韓國朋友後才發現，因為韓國是IT大國，在經濟與產業發展過程培養了許多IT產業的專業人才；但也因為太多人選擇相關科系造成供過於求，薪水也就不如預期了。除非是進到大企業，不然起薪約為１５０萬韓幣左右，進入中小企業的社會新鮮人尤其如此。算起來跟其他職缺沒有太大差異，都是屬於基本起薪的階級。
雖然工科出身的人專業性較高，相對來說釋出的職缺較多。但是除非真的是有經驗而且利益貢獻度較高的工程師，不然剛剛出社會的菜逼巴工程師，還是要從基本的薪水開始熬，並沒有傳說中的燙金工程師。
韓國跟台灣一樣，沒有經驗的新鮮人多半從基本起薪開始。雖然大企業或是少部分中小企業會給予較高的起薪，但因為培養新人的教育成本高於有經驗的經歷職，所以給的薪水通常都是基本薪。
提高最低起薪後，地獄朝鮮充滿考驗的過渡期
為了創造青年就業工作機會、提升薪資水準，韓國政府隔了11年，大舉提高最低薪資；也因為調整幅度高達16‧ 4 ％，導致未滿5人的小公司受到極大影響，無法負擔的業主只好走上裁員一途。在實施這項政策之前，韓國國內就充滿了正反兩極的聲音。
根據統計廳統計2018年第一季女性日領職缺或取代性高的兼職職缺的增減結果，比去年同期大幅度減少了10％，共計5萬6千名。其中以從事販賣性質的服務業為主，直接衝擊到業務單純的女性勞動者。當初為了創造就業機會、拉高最低薪資標準的美意，此時卻直接衝擊了低學歷的就職者。
再者，非低學歷卻也受到極大衝擊的是打工族。不管是就業準備生還是為了補貼生活費的大學生，原本打工的月薪幾乎是80至100萬韓幣，但隨著最低薪資升高，無法負擔的業主選擇減少工讀生的時數，由業主自己下去補缺，或是裁員後由較少的人數補齊其他工作，撐不下去的小小公司或小店面便選擇關門大吉。種種衝擊導致不少大學生打工族的收入減少10至20萬韓幣。除此之外，店家也以反映成本為由漲價，像是電影票從成人每張票不到1萬韓元，漲到每張1萬1千韓元。
韓國政府雖然短時間內推出輔助小企業的支援金方案，但是對於韓國物價與求職人口的衝擊仍舊很大；這些副作用也讓韓國開始檢討，是否該調整薪水提升的速度與範圍。韓國能否脫離「地獄朝鮮」的惡名，至今都還是未知數，但是韓國青年就業困難的問題，似乎是無法在短期內解套的難題。
韓國文化用語
註１｜ ２多白（이태백，I TAE BAEG）因為韓國面臨嚴重的就業困難，衍生出來的自嘲語。是「20幾歲的人多半是白手（註2）」（20대 태반은 백수）的省略講法，反映出韓國20幾歲的社會新鮮人就業困難。韓國在先進國家中的失業率算偏低，其中的盲點是因為韓國有許多人自行開業，加進去計算後的失業率才會偏低。韓國這群明明是具有工作能力的20幾歲年輕人，卻面臨就業困難，成為韓國政府一直在努力思考的問題。
註２｜ 白手與白鳥（백수와 백조，BAEG SU WA BAEG JO）韓文教科書上並沒有白手（백수）跟白鳥（백조）這些單詞，意思是無業遊民，而男生就叫做白手，女生則叫做白鳥；這是提到求職、就業難的時候，一定要知道的詞。一般新聞或報導會以白手為代表，不會刻意區分男女；但女生會在聊天的時候改稱自己是白鳥。適時的在聊天時參雜流行語，也更能融入韓國人的話題。
★ 本文經橙實文化授權，摘自《韓國職場為何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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