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會食也是重視團體行動的韓國人，表示團結的手段。雖 然沒有強制規定，但大部分都會全員參加。是上班族快 速與同事跟上司變熟的方式。（圖／橙實文化提供）
作者：鄭E子
摘自：橙實文化出版《韓國職場為何那樣？！》
●精選書摘
「會食」其實就是聚餐，台灣職場雖然偶爾也會在中餐或是下班後聚餐，但是頻率與重視程度並沒有韓國人高。「會食」對韓國上班族而言不只是聚餐，更是一種文化：一個需要掌握許多眉眉角角的社交場合。
剛到韓國時，我很不習慣許多事都只有「我們」而沒有「我」的職場文化，其中最不懂的便是「為什麼屢屢要在下班後舉辦會食？」，以及「為什麼每次說下班後要會食，大家都笑得這麼開心？難道大家都這麼喜歡會食？」這個問題雖然在韓國工作幾年後有了答案，但我至今仍舊不怎麼喜歡會食。會食文化主要是為了提高團體的向心力，有時也會藉此犒賞員工，幾乎都是下班後辦在烤肉店這類有販售酒類的餐廳。一般在韓劇看到的烤五花肉配燒酒，或是炸雞配啤酒，幾乎是會食的基本菜單。雖然偶爾還是會有公司選擇單純的餐館，但是幾乎90％以上都會出現酒精。雖然公司常常是不強迫參加，但是迫於團體的壓力，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參加。
除非是風氣較自由、外國人特別多的公司，不然如果是身處傳統的韓國職場，只要不參加就很容易受到上司「關切」，如果沒有正當又好用的理由就很難抽身。因此韓國人戲稱會食為「加班的延續」，就像是業務的一部分。所以即使自己並不喜歡會食，還是很多人會選擇「假裝很喜歡」來迎合整個氣氛。
你的酒量是？
有人問過我 「是不是韓國上班族一定要會喝酒？」 、 「韓國人是不是都超會喝的？」其實答案並不是肯定的。因為我待的韓國公司都很傳統，所以就我自己觀察到的狀況來說，不一定都要會喝酒或是超會喝，但是會喝點酒的確比較吃香。早期曾經有強迫女性職員倒酒或是強迫職員喝酒的狀況，隨著時代變遷已經逐漸減少。雖然少數職場仍存有這樣的陋習，但在女權運動「#ME TOO」出現與《職場內性騷擾預防與對應》等勞動部公布的公告上路後，這種情況已經少很多了。在職場性騷擾吵得沸沸揚揚的時刻，還曾有公司公告不要找女職員一起會食，或是男女職員分開會食。
而韓國上班族絕對不陌生的一句話便是：「你的酒量如何？」第一次聽到時我整個人都呆掉了。我在台灣幾乎滴酒不沾，就很煩惱要怎麼具體形容自己的酒量，在韓國生活久了便知道他們是以燒酒瓶數計算，大部分的人會說「我的酒量是X瓶燒酒」。
我以前覺得燒酒這麼難喝，度數又不低，難道大家都會喝這種酒嗎？這個謎題在韓國生活後就解開了。燒酒幾乎是國民酒精飲料，不管你能不能喝，基本上都有機會碰到燒酒，所以才會以此為計算單位。雖然看起來是烈酒消費王國，並不代表每個人都很會喝酒，還是有人不能喝酒或是會起酒疹，他們就完全不碰酒。只是在這個靠酒精搏感情的國度，不會喝酒有時的確挺掃興的，也比較難在會食場合跟大家快速混熟。
會食場合同樣存在階級制度。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一般是由年紀最小的忙內社員來倒酒、烤肉、點餐。如果上司要倒酒給下屬，下屬需用雙手拿著杯子，乾杯時需側身轉頭飲下才有禮貌。而在男職員特別多的公司或是軍隊文化特別嚴重的公司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便是接下上司的酒以後，男職員需要乾杯飲盡，甚至還要將酒杯高舉過頭倒扣，代表「我有把酒喝乾」。
過去跟待在韓國製造業做管理職的韓國朋友聊天時，就聽過他們因為是男職員居多的公司，因此每次聚餐幾乎是半強制性的「不醉不歸」。即使隔天要上班，還是一樣瘋狂續攤、喝到爛醉，隔天一早再帶著宿醉進公司，中午跟昨晚一起會食的同事吃「解酒湯」。雖然聽起來有點糜爛又難以理解，但這就是快速融入團體最有用的方法。
從前在台灣幾乎滴酒不沾的我，現在已經可以混酒喝，讓我體驗到酒精在韓國職場發揮的強大威力。雖然承認酒精在韓國職場文化占有重要地位，但我仍舊不鼓勵女生強迫自己迎合整體氣氛喝酒，還是要量力而為，過度逞強不一定是好事。遇到真的沒辦法喝酒的狀況，「正常的公司」並不會強硬灌酒。雖然還是有部分企業存在灌酒的陋習，但願不願意撐下去就要靠自己判斷了。只是「灌酒」已經不是一般常見的習慣了。
▲ 韓國飲酒文化盛行。（圖／記者黃心瑀攝）
續攤是必備行程
韓國另一個讓我覺得很妙的文化便是「續攤文化」。朋友聚會跟會食都有這個現象，嚴重到我常常很想問韓國人：「你們是不是得了不能在同一家店待超過2小時的病？」通常第一攤（註1）要稍微看一下臉色，半強制地參加，但是第二攤通常沒有這麼強制；只是……我剛好待的都是很傳統的公司，自然遇到的也是最傳統的文化洗禮。
通常第一攤結束後，第二攤想走還是會被上司拉住走不了，這時除非落跑能力極佳，而且能承受隔天被抓包落跑的後果，不然最好還是乖乖地續攤最安全。正常的會食會在第二攤畫下句點， 然後大家就會搭末班車或計程車回家；但如果上司特愛會食，那就可能會到第三攤甚至第四攤……因此搭過地鐵末班車或是早班車的人，不難看到全身充滿酒氣、醉醺醺的上班族，帶著疲憊的身軀準備上班或回家盥洗。
續攤的時間點在吃了1至2個小時，酒足飯飽還帶點醉意（？）之時；而且第二攤可能還是喝酒、吃東西的地方，而 KTV 則榮登萬年續攤選單中的第一名。韓國不像台灣充斥著好X迪、錢X等知名連鎖 KTV，反而更多個人開設的 KTV ；裡面販售啤酒、可樂之類很簡單的飲料，不像台灣有豐盛的自助吧，任何疑難雜症都能按服務鈴請服務生協助處理，而且沒有華麗又寬敞到驚人的大包廂。韓國的 KTV 設備很簡單，多半也歡唱短短的1至2小時。所以曾有去台灣住過的韓國同事，跟我說他很驚訝台灣人會整個下午都泡在 KTV，第一次跟著去的時候覺得很傻眼，也讓他至今都覺得是不是每個台灣人都超愛唱歌的。
續攤到 KTV 唱歌時，大家其實都喝得有點微醺了，所以歌喉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 High 不 High、會不會帶氣氛。如果是上司在唱歌，通常組員也會拿著鈴鼓一起幫忙伴奏；若點的是很經典的 High 歌，組員就會很配合地一起跳經典動作。原本只會聽最新人氣 K-POP 的我，隨著會食經驗累積，也默默學了很多韓國80至90年代的經典歌曲或演歌。懂的歌曲越多的確蠻有用的，特別是和各個年齡層的人一起聊天時，都會提到該年代的用語、歌曲等；即使不知道也沒關係，嘗試融入話題也可以學到很多，未來都可能成為談話時的另一項話題。
韓國人雖然講求團結又給人很排外的感覺，但只要順利融入，他們都會覺得很新奇，有時還會超熱情地問我到底去哪學了這些東西（每次都默默地很想回說是用血淚換來的經驗累積……）。對我來說，每個國家有不同的文化與傳統，我們的確無法喜歡每個文化，更遑論批判對錯；但選擇踏入對方的土地工作，某種程度上就要給予相對的尊重。在韓國的這幾年讓我學到，當我們不再只是單方面的排斥與討厭，而是試圖去習慣與瞭解時，對方也會看到你的努力而把你當成自己人，不再拒於門外。
註１｜ 茶（～차，~CHA）是由韓文音譯的詞，意思是指續攤時的「第～攤」。通常第一攤就是一茶（1차），第二攤就是二茶（2차）。雖然沒有強制規定員工一定要參加會食，但是一般而言韓國人還是會很識相的參加第一攤，避免被上司貼標籤。
拜託！ 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吃飯吧！
之前也提過，韓國職場就像階級制度分明的軍隊，但同時也將「團結意識」發揮得淋漓盡致。偶爾在韓國聽到外國人說自己公司的企業文化很 外放，總是讓我十分羨慕。因為我就是那個運氣「特別好」，總是在非常傳統的公司工作的人，成為公司唯一或極少數的外國員工……我對單獨活動的渴望，讓我徹底覺得自己原來保有很自由奔放的一面。台灣人的確很多時候也喜歡團體行動，只是跟韓國相比，還算是自由奔放的國家，至少不像韓國傳統職場，連午休時間都有一點點半強迫的團體行動壓力。雖然因為獨居人口增加，使得獨自用餐（註1）的比例變高了，但整體而言仍是一個不喜歡單獨用餐的國家；因為他們覺得要一起吃飯才熱鬧，一個人吃很可憐。老實說，我在來韓國之前超愛獨自午餐的，所以一開始真的很不習慣。正確來說，至今我腦袋還是偶爾會浮現：「有什麼好不敢一個人吃飯的啊……奇怪捏？」
我覺得一個人用餐的好處多到數不清，可以暫時休息，擺脫公事跟上司、腦袋放空等等，在韓國人眼裡卻是不可思議的「歪國人思維」。雖然有過幾次轉職的經驗，但是唯一不因環境而異的，便是午休時間的團體行動文化。
通常午休一到就是整組帶出去吃飯，若組裡人數太多，就會分成參與同一案子的人一起去吃飯。雖然偶爾可以跟自己特別好的同事單獨或是三個人去吃飯，但基本上還是以團體行動居多。我記得我到第三間轉職公司第二個月時，當時所屬的是新成立的部門，所以組員只有我跟組長兩個人；當他去開每週的組別會議時，我就會一個人吃飯。當時看著別人一組一組移動，我只是默默退到後方等電梯，想著等等到底要吃什麼。結果沒想到國內營運企劃組的職員問我：「怎麼一個人，不跟組長吃飯嗎？」我笑了一下說：「因為組長今天有會要開，所以我一個人去吃。」沒想到對方露出同情的表情……雖然當下早知道韓國人都會有這種反應，但還是忍不住心想：「欸！我不可憐，你不要這樣看我啦！」結果為了不讓我一個人孤單吃飯，他們立刻從旁邊抓了兩個落單職員陪我吃飯。事後隔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那兩位職員其中一個是公司代表理事，瞬間因為太衝擊而呆了3秒。
雖然現在組內多了很多外國人，只是整組人一起吃飯、一起移動的團體文化依舊沒有消失，這似乎是韓國職場難以抹滅的一環；雖然對於喜歡單獨行動的人來說有點不便，但某種層面上也是希望對方不要落單的一種體貼。
而韓國的階級文化同樣會在餐桌上出現，除了最小的忙內需要幫忙擺湯匙、筷子跟倒開水以外，在階級高的人開動之前，階級低的人不能先吃。還有個潛規則就是出發之前，階級低的要詢問階級高的人是否要一起用餐或是何時用餐，就算不想跟對方用餐也得如此。但是通常只有從小耳濡目染這種長幼尊卑文化的韓國人，會做得很徹底（如果是外國人或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韓國人，就比較自由一點點）。此外，用餐前也幾乎是需要跟大家說「我開動了」或是「請慢用」；開動後也會為了不要讓上司等太久，吃飯的速度要跟上司差不多。有時候碰到吃飯不知道在趕什麼的上司，有些女職員就會因為趕不上，只好在大家吃完之後，迅速多吃幾口就說自己吃飽了……
總結一句話，就是連午休時間都很像在當兵，不知道到底是趕什麼。 韓國什麼都講求快速的文化，真的從吃飯速度就看的出來了。
註１｜獨自用餐（혼밥，HON BAB）由於一人家庭的人口增多，延伸出來的新字「혼밥」，意思是一個人吃飯。雖然韓國人不喜歡單獨用餐，但因為社會變遷而來的獨自用餐文化逐漸被重視。超市甚至開始出現搭配好的一人份食材，希望打入這個新興市場。提到這個字就不能不提「獨自喝酒」（혼술，HON SUL），喜歡小酌一杯的韓國人也總是跟朋友一起喝酒，近來也出現不少獨自喝酒的套餐產品。
★ 本文經橙實文化授權，摘自《韓國職場為何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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