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明彧 攝影／張智傑
「高教退場」不是新聞，但崩壞速度是你難以想像！教育部預估，十年內台灣將少掉9萬名大一新生。《遠見》發現，未來一年還有40所大學可能退場，令人措手不及。
10月中旬一個週間下午，照理說，校園裡應是一番眾聲喧嘩的熱鬧景象。但走進位於高雄市的和春技術學院，實況卻大異其趣！
迎面首棟紅白相間、氣勢雄偉的十層樓高行政大樓，屋頂上大大的「和春」，已褪成淡紅色，左側磚紅與大理石相間外牆的餐旅學院，儘管樓高七層，卻只有三樓的一間教室還微微亮燈。
穿越走廊，盡是一間間門窗緊閉、黯然無聲的空間，久久才見到一位學生從中庭穿過。
事實上，這已是和春技術學院殘酷的日常。該校去年日間部大一新生只有71人，十年來學生人數減幅更超過71％，被視為最具退場危機的大學之一。
換個場景，距離台南高鐵站車程5分鐘的東方設計大學，是台灣第一所主打「設計」的科大。上午11點多，被數棟大樓圍繞的寬闊中庭內，小橋流水、至聖先師銅像，在陽光下閃耀，即便仍風光旖旎，卻已人煙罕至。
走進外牆色彩斑斕的藝術中心，更是大門深鎖。觀光與休閒管理系一樓的販賣部，同樣人去樓空、桌椅凌亂。餐飲實習工坊姑且拉下鐵門，只剩3、5位美術系學生，在樹下對著這座希臘神殿造型的建物寫生。
校長難產、教授減薪 空盪校園宛如還在放暑假
走出校外，原本由餐飲、租書坊、網咖店……構成的小商圈，明明是中午用餐尖峰時間，卻有好幾間小吃店鐵門半掩。老闆十足無奈：「以前學生多，可以從早餐賣到消夜，現在哦～加減做啦！」
學校後方一棟樓高15層的大樓、以及整排的透天厝，到處貼著「學生套房出租」的聯絡電話條，紅紙幾乎褪成白色。招牌、牆壁、小廣告，一整個刷淡的黑白世界，訴說這裡的蕭條。
的確，去年日間部大一新生294人，十年學生人數減幅近43％的東方，正面臨生死危機之秋。今年2月起五度公開徵求校長都乏人問津，至今難產，從工友到教授，都被要求減薪。
明明已開學一個多月，這些學校的時空，卻宛如被定格在「暑假」。殘酷的是，這樣冷清的大學，從南到北少說有15間。
更甚而，明年，還可能一口氣暴增超過40所！？
明年招收新生大幅減少 等同50所大學大一總人數
「高教退場」議題早已老生常談，教育部甚至預估，107到117學年度，也就是未來十年間，台灣將少掉近9萬名大一新生。
然而很多人卻輕忽了這項警訊，以為這會是個「軟著陸」。但，殊不知，這波海嘯來得比想像中要急要猛！
2000年既是千禧年又逢龍年，雙重效應下，帶動當年度新生兒人數大爆發。也讓18年後的107學年度，大一新生人數衝上近年新高的24.7萬人。
但2001年蛇年之後，出生人口大幅減少。到明年的109學年度，大一入學新生預計將比108年暴跌2萬4349人，一年減幅達10％，隨後的110和111學年度，又將逐年再跌掉1萬和1.2萬人。
換言之，光是明年起的三年內，就將暴跌5萬人，令人措手不及。
這災難有大？根據教育部統計，107學年度招生，後50所學校所有日間部大一生總共才2萬4530人。以此換算，若新生缺口全集中在後端學校，就算扣除性質特殊的宗教與藝術學校，明年依然恐有40所大學的大一生，將唱空城，襲擊而來的將是速度比想像還快的大學倒閉潮。
對比97學年度與107學年度，十年間各校學生人數變化，就可發現以下幾個十足嚴峻的現象及警訊……。
現象1〉逾七成公立大學人數學生數持平
雖然不少大學都得因應「無米之炊」，但在「學費較低」「資源較多」以及傳統家長觀念下，公立學校幾乎不受影響。從教育部統計數據發現，全台47所公立大學中，過去十年，有34所學生人數不減反增，金門大學甚至人數翻倍；人數減少的13家公立大學中，減幅也多僅1～5％，只減少數十名到300、400名，減幅破千人的只有兩所。
其中減幅最多的公立大學，是中台灣唯一頂大—中興大學，十年間大減2000多人、達13.49％，一來原本隸屬中興的法商學院，已獨立出去，成為台北大學；二來中興以農林起家，但台灣產業重心近年走向科技，也讓學生選擇趨向發生轉變。
現象2〉私大人數變化在正負10%間，三所較危險
私立普大學生數，十年來除醫科大學有成長外，其餘都普遍小跌，老牌大學如淡江、輔大、東海、靜宜、文化，跌幅約在2～10％間，相對抗跌。而東吳和逢甲則是私立普大，唯二正成長的學校，東吳增幅甚至達10.24％，增加近1500人，可說是大黑馬。
而跌幅較深的，依序是華梵（-57.31％）、真理（-44.57％）與中華（-33.42％）。
華梵位在深山中，曾被票選為「最偏僻的大學」第一名，107學年度全校學生只剩1871人、日間部大一新生更只有305人，被視為最可能退場的私立普大。
而真理則是學生人數減少最多的私立普大，十年前還有高達1萬1193人，如今只剩6204人，減少近5000人。
警訊〉私立科大重災區，最多十年衰退達八成
而綜觀十年學生減額最多的學校，私立科大就包辦了前七名。最慘的六校去年大一新生人數都不到百人，尤其蘭陽技術學院，十年衰退達84.27％，全校學生從5855人跌至三位數，是全台少子化受災最重的學校之一。2018年起就被迫停招各系，只保留餐飲管理系。
隨著明年大一新生將大減近2.4萬人，許多人都在預測到底誰會被列入「被迫退場」的生死簿內？綜合多所校長的意見，歸出三類最可能陣亡的學校。
指標1：全校人數少於3000人。教育部評定退場大學的指標之一，就是全校學生數少於3000人。某私立大學校長指出，3000人是一所學校能否達到損益平衡的基本門檻，「沒能維持3000名以上學生，這所學校就幾乎一定是虧損。」
指標2：大一新生人數少於750人。倘若全校學生3000人是一所學校校務營運的生死門檻，那麼一個學年的新生若未達750人（3000人除以四年），就意味著新生人數無以撐起校務營運的基本盤。
指標3：十年學生人數跌幅超過40％。一位正為學生暴減所苦的私立科大校長就分析，一所大學營運成本並不會因為學生人數下降而降低，就算教職員減少，但硬體每年的固定攤提還是一樣。
該校長預估，若十年間生源減少達四成，將因無力攤提固定成本，而出現財務缺口。
綜合以上三項指標，《遠見》找出學生人數最少、大一人數最少、十年跌幅最大的前十所大學，其中八所為技職，兩所為普大。其共同特徵就是都位處偏鄉，招生上特別吃力；加上前幾年為搶搭文創招生熱潮，而轉型成立觀光、餐旅、設計學院，花鉅資建新大樓、買設備，學生人數卻不如預期，反而帶來嚴重負債。
例如位於花蓮的台灣觀光學院，全校人數只剩750人，大一新生僅有86人，十年學生總數跌幅高達71％。加上校址位處東部，集不利因素於一身，2017年就因為招生只剩74人，停招各系只保留廚藝系，並由台灣運彩公司接手經營，力求以「廚藝專精學校」續命。
不過這十所學校中，大華科技大學已於去年獲得全球百大汽車零件製造商敏實集團入主，今年更獲得教育部通過新設「智慧製造工程系」與「智慧車輛與能源系」兩系，對接敏實集團在自駕車的全球布局人才需求，有機會循2015年興國管理學院模式，獲得中信金接手重組為「中信金融管理學院」成功存活。
少數私立科大仍學生破萬，十年人數成長1／4
即便私立科大普遍災情慘重，也有逆勢抗跌的。位於新北板橋的致理科技大學，學生人數就從9000多人，成長到超過1.15萬人，漲幅高達26％，可說是超級大黑馬。
「有人說，致理因為位處市中心，學生才成長，但針對學生調查後發現，地理位置僅是第五大誘因，辦學精準才是最大主因，」致理科大校長陳珠龍分析，致理55年來「始終聚焦商務」，不跟風做餐飲、文創等曇花一現的學門。
其次，致理堅守技職職責，培養實做人才，每年追蹤業界與畢業生的反饋。例如以往致理規定學生大二才必修英語，曾有業主反映技職畢業生的外語能力不夠好，學校即將英文必修提前到大一，更從兩節課變成三節課。
「我們以『訂單式培養人才』來滿足產業需求，不只可以讓畢業生就業率高達94～95％，雇主滿意度更高達96％，」陳珠龍表示。
當學生一畢業就能找到工作、當企業滿意致理的畢業生，就能夠打造正向循環，才是吸收學生入學的不二心法。
台灣高教，你怎麼看？ 各種角度 都代表一種可能！
【本文摘自遠見雜誌11月號；更多文章請上遠見雜誌官網：https://www.gvm.com.tw/】
讀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