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法庭小組／專題報導
嘉義殺警案判無罪，引爆民眾怒火。在法院，常看到犯罪被告以罹患「思覺失調症」作為抗辯理由，有些法官採信就判被告無罪，有些法官不以為然就判有罪。法官認定不同，導致判決結果不一致，造成恐龍法官的批判聲不斷。
思覺失調症是否真為被告的免死金牌？如果不是，殺警案兇嫌獲判無罪的關鍵又為何？
律師：法官不能單以「精神鑑定」作為無罪事由
除了殺警案判無罪，《行動法庭》主持人、資深司法記者蘇位榮，就思覺失調相關案例指出，小燈泡案和北投女童割喉案是判無期徒刑，而曾震撼台灣社會的北一女潑酸案，法官同樣判無罪，令一般民眾質疑思覺失調案件的審判標準，似乎隨法官而定？
▲ 律師分析，北投女童割喉案兇嫌龔重安判無期徒刑，關鍵在他行凶前，有經過縝密的計畫。（圖／東森新聞）
曾任台灣高等法院刑庭法官、具豐富審判經驗、目前轉任律師的吳祚丞解釋道，法律認定「一個人是否要為其行為負完全責任？」必須判斷其在「行為時」，是否因精神障礙，影響其行為是否違法的辨識能力？或雖能辨識行為違法，卻沒有控制能力？
在司法實務上，法官在判斷被告是否減少或完全喪失責任能力時，必須參考精神鑑定。然而，法官不能單獨以精神鑑定意見，作為有無《刑法》第19條「辨識能力」適用的依據。
因為精神鑑定報告只會告訴法官：行為人的生理狀況是否為精神疾病？有哪些症狀？這個症狀是否會影響到心理狀況？
至於，行為人是否具辨識能力？最高法院指出，這必須由法官依據專業認定。
▲ 吳祚丞律師曾任台灣高等法院法官，具豐富審判經驗。（圖／行動法庭提供）
精神鑑定部分 僅佔殺警案判決書一小部分！
以殺警案為例，吳祚丞律師分析指出，殺警案的法官認定鄭男沒有辨識能力，但在判決書中，其實精神鑑定部分，佔非常小的篇幅！
「法官是用鑑定的結果，印證他對其他證據的判斷。」依據判決書內容，被告曾經長期有思覺失調的就診記錄，而且依據家人的陳述，鄭男在犯案前，就長期認為有人要殺他，甚至還會躲在火車站裡，只為逃避他妄想的加害者。
在犯案前，鄭男已明顯出現被害情結，鄭男認為他的朋友和女兒要整人，而且還有整人計畫！蘇位榮指出，鄭男犯案前有一連串的行為，認為他女兒要詐保，還到處投訴報案。
吳祚丞回應，判決書記載鄭男的保險是意外險，所以根本就沒有保險金可以領回的問題！而且剩下幾天，他的保期就到了，所以最後提前解約退188元的保費。
綜合相關證據，以及鄭男在火車上的舉止反應，殺警案法官認定，鄭男犯刑是受到疾病影響所產生的行為。再去對照精神鑑定意見，發現鑑定意見也跟這些證據相符，可相互佐證，而做出無罪判決。
▲ 殺警案法官認定，鄭男的犯行是受到疾病影響而產生的行為。（圖／地方中心翻攝）
司法精神鑑定 需建立更精準判斷依據
而即便殺警案患有「思覺失調」的被告被判無罪，並不代表其他案子被告也能用精神疾病作為無罪抗辯的理由。吳祚丞律師強調，仍要看個案「行為時」的狀況。法官在審理時，常會以「犯罪是否經過計畫？」作為判斷基礎。
吳祚丞進一步解釋，在士林文化國小女童割喉案的判決書，提到被告龔重安在行為時，想了一個很縝密的計畫，要挑下課沒人的時間，躲在旁邊等被害人一個人進入廁所時才下手。
在小燈泡案，判決書提到，王景玉當天在外面徘徊很久，當路人注意到他時，他還會把刀藏在角落先離開，等沒人時才找下手的對象。
然而，殺警案跟前述案件的不同點，在於鄭男行凶時是在火車上，因為員警突然上來要查票，他突然出現強烈的殺人反應。
因此，不同案子即使有類似情形，法官還是會做不同的決定。法官會思考：「妄想」是否跟「行為」緊密相連？若妄想與行為無緊密相連，雖然有妄想，但被告選擇用殺人行為去解決他的妄想，這種情形是否算是控制能力受到影響？不同法官會有不同看法。
最後，吳祚丞歸納結論：司法精神鑑定需要再提昇水準，不論是鑑定人或法官，都需要建立更明確、更精準的判斷依據，才有辦法在不同案件中、出現相類似狀況時，做出相同結果的判定。
▲ 律師指出，在審理精神病患殺人案時，法官會考量「犯罪是否經過計畫？」（圖／記者翁伊森翻攝）
故意不服藥殺人怎麼罰 律師：難道要處罰「沒有病識感」？
對於部分民眾質疑，若精神病患知道自己生病，卻故意不服藥，進而發病殺人，法律能如何處置？
吳祚丞律師反問：精神病患大多時候欠缺病識感，難道法律要處罰他的「沒有病識感」嗎？
其實在《刑法》有「原因自由行為」的概念（《刑法》第19條第3項），例如有人想殺卻沒膽，就故意喝酒讓自己做出犯罪行為。在法律上會認為，即使行為時是酒醉狀態，行為人還是要負責，因為酒醉狀態是行為人自己造成的。而且造成酒醉狀態的目的，是為了犯罪行為。
然而在殺警案，鄭男不服藥的目的，不是為了殺警察，「不能做出他要為發病狀態負責的結論。」吳祚丞總結。
系列報導》
► 【嘉義殺警案1】思覺失調騙不過精神科醫師！療養院長解析司法精神鑑定
► 【嘉義殺警案2】回家或「關」在精神病院？精神疾病受刑人漫長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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