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牮斯/曾任國際避險基金投資長
近期的金融新聞,似乎沒破個百年紀錄就不夠看。無論是破歷史紀錄的失業率上升速度,或是英國央行預測三百年來最嚴重經濟衰退,抑或是賣家要付錢給買家的「負石油」等等,無一不指向世界正處於危機中。
危機,中文的智慧,若「危險」存在則必伴隨著「機會」。因為新冠病毒所引發的連鎖效應,對世界不僅造成短期影響,更有可能成為啟動系統重新洗牌的宏觀事件,進而成為劃下新舊世界的分水嶺,創造出讓企業與國家彎道超車(leapfrogging)的歷史契機。
對於島國台灣而言,面對世界趨勢的急速轉折,下對棋,站對邊,攸關的不僅是為了奠定未來世代的繁榮,更是避免被歷史洪流淹沒的風險。
▲ 疫情有機會創造讓企業與國家彎道超車的契機。圖為華爾街。(圖/路透社)
台灣發展新金融優勢:CRS優勢與中美對立分化
新冠疫情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戳破長年經濟發展的美夢,讓我們得以一瞥幾十年以來過度信用擴張累積的龐大系統性風險壓力。
在貨幣系統已被逼向極限的狀況下,不變的是大亂中必出大治,台灣翻身的機會也應存於暴風眼的金融市場內。
筆者先前投書,簡述台灣發展金融產業的兩個獨特競爭優勢如下:
甲、隨著全球稅務CRS架構的實施,不僅瑞士等傳統高階資產管理中心的百年競爭壁壘被破壞殆盡,台灣更獲得同時保護顧客隱私與執行反洗錢的特殊能力,是其他金融中心所沒有的。(延伸閱讀:國際CRS稅務架構的實施?台灣成為「新瑞士」的契機)
乙、全面性的中美博弈可能持續一個世代,無論結果誰勝誰負,其過程必包含世界各國在各層面的選邊站。這包括了因為疫情而加速的產業鏈分化,西方輿論已開始支持美國與盟友國合作重新建立工業能力,犧牲效率換取安全;影響話語權的資訊戰也是兩邊角力的重要戰場,遍及了新舊媒體與社交軟體,台灣近期在國際上建立 #TaiwanCanHelp,專業輕鬆的軟形象,對比疫情輿論中各種唇槍舌劍、倒打一耙,為自己在國際社會中加分不少。
分化的趨勢,在不久的未來也必將吹進金融業。在中國經濟崛起,攸關國運的貨幣戰升溫之際,全世界超過十四億的華人中,必定有部分族群渴望著不受中共監控的金融系統,若同胞們有這需求,台灣的確能幫忙。(延伸閱讀:中美金融貨幣戰將升溫 台灣預備好了嗎?)
▲ 超過十四億華人,必定有部分人渴望不受監控的金融系統。(圖/路透)
國際貨幣系統現重設徵兆,建立新金融產業是為積極易轍,不是與舊產業競爭
所以發展金融中心,代表我們要以香港或上海等為目標,謀定戰略而急起直追嗎?不然,台灣能做的是運用上述優勢,為自己在貨幣戰後的世界做足準備。
近期的阿俄石油戰、川普改口支持強勢美元(等同於武裝起自家的貨幣)、部分新興國家開始討論金本位的可能性、中國電子貨幣DCEP的加速拓展、黃金脫離五年盤整強勢上漲等,這都是貨幣戰初期的硝煙。
美元同時面臨內部危機(美國舉債與赤字突破歷史高點同時,面臨百年一見經濟衝擊,造成骨牌效應)、外部威脅(中俄等戰略競爭者有計畫性地推行去美元化)、新競爭者(加密貨幣/黃金),以及偶然性風險(川普貿易戰破壞了美元維持儲備貨幣地位最重要的特里芬平衡)。
受迫於濫印鈔票與世界政經局勢巨變,美元儲備貨幣的系統重設,應已不是概率問題,而是遲早問題。
▲ 財經專家認為,美元儲備貨幣遲早會系統重設。(圖/路透社)
要與競爭壁壘已形成的舊金融中心競爭,將會是場無勝算的苦戰,也無益我們在金融系統重設後的生存。
台灣的真正對手,更可能是蘇州等中國電子貨幣DCEP的試點城市,都是中國正在預備,將因貨幣戰而誕生的新金融中心。
因為大家都是站在同個起跑線,我們不需要「追」,甚至有超前的機會,但因為新冠肺炎加速全球貨幣系統重設的進程,這場比賽的起跑槍響的確是提前了。
對岸也有遠見地開始為下個貨幣系統佈局,選擇在遠離傳統金融中心的都市,積極進行電子貨幣與新金融系統的架設。
▲ 中國已開始為下個貨幣系統佈局。(圖/路透)
創新者窘境+政策制定考量 新金融點不在舊金融地點
為什麼不是在既有的金融中心培養新的金融系統呢?因為所謂的「創新者窘境」。就如燦坤做不好網購業務,原本的夯劇霸主HBO也無法藉模仿Netflix策略來阻止其興起一般。
若中國的新金融系統交給以傳統金融見長的上海做,是與虎謀皮,人之常情地不會全力去做;類似地在美國,金融創新走在最前面的不是紐約,而是短短兩年內建立最完整加密貨幣法規的懷厄明州。
若台灣要建立起下個世紀金融中心的地位,在這貨幣系統重設,金融生態鏈必須重建的前提下,也理應在台北以外的城市著手。
台北作為台灣金融門戶,當地業者的聲音一直是擬定政策時的重要依據。然而,所謂發展金融創新產業,是讓台灣以自身優勢包容、建立以加密資產金融為核心的多元化業務,方能適應新金融秩序,並非僅是推動傳統金融創新轉型。
政府越是仰賴傳統金融業的視角來理解金融創新,做出的決策越可能會缺乏前瞻性。因此,此新興產業需要有獨立於傳統金融業的發展與發聲空間,避免被既有主流聲音淹沒,而高雄能成為它的落腳地。
▲ 高雄適合作為台灣下一個新金融點。(圖/高雄市政府提供)
高雄建立新金融產業優勢:加工出口區經驗+基礎建設
作為全球第一個加工出口區地點,高雄是台灣新產業政策落實得最成功的一個案例,也是台灣人才在困境中展現韌性與創新力的化身。
屏除許多人對高雄產業以低勞動價值、低技術水準為主的印象,以其適應大規模產業政策創新與長期彈性因應產業變化的經驗,高雄其實是台灣數一數二面臨高度競爭與產業轉型的多面向風險時,仍能存活並展現蓬勃生機的城市。
儘管面臨產業轉型,高雄早已比當時成立加工出口區前,還要來得有資源與底氣。
若高雄發展金融創新產業,在全球供應鏈重組趨勢下,其雙港優勢將能使其製造重鎮地位與新金融相互加成。而為了吸引人才進駐,高市府近年也在交通、藝文等提升生活品質的相關建設上下足功夫。
至於金融產業重視的網路傳輸相關建設,南臺灣除了原有的海底電纜,即將啟用的跨太平洋海底光纖也連接於此,加上設置於台南的Google資料中心,這些都將保證金融創新產業在高雄扎根時,對高效率資料儲存及傳輸的需求得以被滿足。
54年前,高雄擔起台灣在美援結束後的產業與財政困境,為台灣經濟發展付出很大代價,也造就其創新底蘊與強悍的生命力。
如今,為了台灣金融創新產業發展與促進南北發展平衡,這個台灣戰後工業的發祥地,仍然足堪重任,再度披掛打頭陣。
▲ 高雄4大豪宅區,市中心成資金避風港。(圖/業者提供)
高雄作為第二金融城 分散國家運作風險
一個國家的政治、經濟過度集中於首都,遭遇大型災禍時可能導致國家運作癱瘓。現今政、經中心分離的例子不勝枚舉,例如中國的北京與上海、印度的德里與孟買、澳洲的雪梨與墨爾本等。
國際局勢因中美衝突再次白熱化,來自中國的壓力亦隨之增強,考慮到分散風險,將高雄打造為第二金融重鎮,也是替台灣的安全買份保險。
前段提過,如今傳統金融建立的競爭壁壘,不是如加密金融等創新產業所能匹敵。以後者為主的高雄,也不會是台北作為台灣金融中心地位的競爭者,兩地更應是互補、相襯的關係。
如同當年多倫多作為加拿大新金融中心崛起,蒙特婁也並未因此被淘汰,原因就在兩地發展的金融產業各有特色,而未構成直接競爭。
當然,發展新金融中心從不是一蹴可幾,甚至需要花上數十載,但此時出現的契機是如此難得一遇,值得好好把握,翻轉台灣未來。
▲ 圖為高雄新光碼頭。(圖/取自高雄不思議粉絲專頁)
結語:蔡擬訂金融政策須看得更廣,向加工出口區時期看齊
自從蔡英文總統提出「亞太高階資產管理中心」的構想,相關部會已在著手擬定相關政策走向,例如〈銀行辦理高資產客戶適用之金融商品及服務管理辦法草案〉,是重要的第一步,但也顯示當前政府的思維仍然太過著重在台灣人的資本管理與回流,實際上應以全球市場為目標,為吸引國外資本作長遠規劃。
而如《境外資金匯回管理運用及課稅條例》,也反映政府對外來資金運用的想像,陷於一般的海外直接投資思維,然而我們該尋求的,應該是建立完整的、如瑞士的資產管理業,具更高產值的國家級金融產業。
現在需要的,是像當初的加工出口區策略一樣,傾全力成立一個善用優勢、規範全面、與世界同步、單一窗口的金融創新園區。
台語俗諺:「艱苦頭,快活尾。」50年前,先人為台灣揮汗耕耘出經濟奇蹟,我們的目標與路程必然艱難,帶給台灣後代的也將是甜美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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