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端娘晚年想起，當年林石籤詩第三句提到「花果結實無殘謝」，這才明白媽祖早就明白告訴林石了：這趟去可以開闢一片新天地，雖然第一代的命運有如花果結實而無殘謝，但是林家的家門終將福祿興旺。恍然大悟的黃端娘自此更加篤信媽祖，兒子、孫子也深受影響。
儘管林爽文事件已經過了幾十年，知道林爽文與林石未出五服的人其實為數不少，林家人始終擔心當時隱情，有朝一日可能會東窗事發。正因如此，林甲寅聽到洪總理大聲嚷嚷提到林爽文與造反等敏感字眼，當然渾身不自在。
洪總理：「林老闆，聽說你添了金孫，特別上門來道賀。快把金孫抱出來給大家看一看。」大嗓門一邊說，一邊指揮家丁把大箱小箱的禮品搬進來。
在吵雜的熱鬧聲中，左廂房隱隱傳出嬰兒哭聲。
洪總理充滿熱情，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可能會以為林、洪兩家交好。其實兩家的淵源，說起來還有點曲折。
洪總理叫洪水浮，居住在阿罩霧南邊北投保的北勢湳，他們家族是當地最大的地主。洪家在雍正年間就來到北勢湳，如今人丁旺盛，家產與勢力都遠在林甲寅之上。
大里杙的林爽文起事反清時，洪家的家主洪育德親自率領兒子洪登榜、洪必祥、侄子洪攀龍等大批族人與佃丁協助清軍平定亂事，出了不少力，事後受到官府獎賞，朝廷嘉許洪家驍勇善戰，勇於深入大里杙險地，頗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魄，特意頒贈了一塊寫著「虎穴揮戈」的牌匾，洪家把牌匾高掛在大廳，一時風光無雙，洪育德還被官府直接指定擔任當地的連庄總理，從洪育德、洪必祥到洪水浮，已經是第三代總理。
反觀林甲寅的祖父林石，身陷牢籠，不只搭上了自己一條命，連財產也全數充公。林甲寅跟著寡母從大里杙南下到阿罩霧，這裡更加接近北勢湳。寡母幼子要討生活很不容易，林甲寅從小做小生意，如果遇到知道他背景的人，經常遭到口頭調侃，勸他要真的改過自新，好好做人，千萬不要再跟亂黨牽扯在一起，林甲寅總是笑臉以對，和氣生財。儘管後來致富，在商場上遇到某些人還是喜歡那壺不開提那壺。
北勢湳洪家已經富強百年，漸漸有了地方豪強的氣息，跟官府的關係也很不錯。當初因為看不慣林爽文的氣焰，加上得知福康安率領大軍來攻，所以選擇站在官府的同一陣線。林爽文事件平定之後，洪家的勢力更勝以往。洪水浮成長之時，洪家在地方上已經沒有什麼敵人了，也養成了他豪邁的個性。
有些洪家的族人不太看得起新來的移民，尤其想起當年北勢湳洪家本來就不是林家可以相比，又曾經把林家踩在腳下，現在看到林甲寅竟然又竄了起來，除了有點不是滋味，也有點擔心對方會記仇報仇。洪水浮的堂弟洪攀龍就常常提醒洪水浮，要趁早想辦法壓制阿罩霧林家。
（連載中，待續）
作者為台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學系教授、台灣歷史小說作家 ●經授權連載。全書16萬多字，2020年已出版，見各大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45708。 ●文學專欄，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
讀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