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台下的溫柔」，前影像設計師王奕盛撰文回憶。（圖／南投縣文化局提供）
文／王奕盛
摘自／時報出版《看不見的台前幕後》
某天上午急接到林懷民老師電話，老師問我在不在辦公室，因為他整天要參加其他會議，傍晚才會到臺北車站搭車南下，參與雲門巡演的排練。我的辦公室離臺北車站剛好不遠，所以如果我有空，他希望可以等等計程車經過我辦公室時，先將行李放我這邊，然後傍晚我再拿到臺北車站給他，這樣他就不用提著行李到處跑。說完電話迅速掛上。
老師很常搭計程車與捷運趴趴走，時常都有機會在路上捕捉到野生的老師，他偶爾來我辦公室工作告一段落外出吃晚飯時，我也總愛在一旁觀看他被民眾活生生捕捉的畫面。
掛上電話後我加速我的油門，我知道老師雖然說得一派輕鬆，但估計他應該已經出了門才打這通電話的，而且必定會比我們約定的時間提早到達，但又不想給人壓力，所以會準時在約定時間才按下門鈴。
假設跟其他導演或編舞家約了早上十點看畫面，通常雙方都是十點左右姍姍來遲吧，有的甚至遲到一下，到了先喝杯咖啡抽根菸話話家常，正式開始通常已經超過十點了，就如同跟某團工作的某次經驗一樣，約定上午十點劇場見，我跟助理們約莫九點出頭抵達現場開始準備，開投影機、安裝檔案，簡單測試後等待工作開始，結果對方十點半左右才抵達，抵達後交代團員昨日筆記，正式開始時已經逼近午餐時間，只好直接放飯，吃完飯後要午睡休息，最後下午兩點半才開始工作。
我笑說你們的時間怎麼這樣輕鬆呢？對方的技術總監一派正常地回答：「在我們團，我們的十點就是十一點的意思，你要習慣。」
我則回答他：「在雲門，十點就是九點的意思，所以很難習慣。」
這也沒有誰對誰錯的意思，就是每個團的氛圍而已，輕鬆點也相對少死一點細胞，我倒是很享受這樣的工作。
在雲門的所謂十點看畫面，必須思考前置作業要花多少時間。老師很準時，往往九點四十五左右可以看到他下計程車的身影，然後嘴巴上說不急，是他早到了，如果好了告訴他就好，然後就在你說其實已經好了的當下，他又說那我們在等什麼？好了就直接開始吧的有趣對話。
所以我加速了油門，在我到達辦公室不久後老師果然到了。他要我從後車廂取下行李，行李十分沉重，我問他：「你不是才去沒幾天？怎麼帶那麼多行李？」
「裡面都是要給你的東西！你拿上去自己打開！」老師有點急躁地兇了我一下，計程車離開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弄得有點莫名，將行李搬上二樓後，打開一看，滿滿的書原來是要給我看的，這也是造成行李箱沉甸甸的主因。
我一本一本地，一邊翻閱一邊將書拿出行李箱，最後這個登機箱大小的行李箱，就只剩下他要去南部兩天一夜的一套換洗衣物，以及一條手機充電線而已。
我望著這個空蕩蕩的行李箱，視線又模糊起來。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看不見的台前幕後》，第一本從台前寫到幕後，關於表演藝術圈的書。第一本與台灣眾多天團工作內幕的書。第一本真實看到台灣重量藝術家真面目的書。道盡台灣藝文天團祕辛，也揭開人性最不忍卒讀的真實；道出台灣表演藝術工作者的心酸血淚與努力築夢，也吐露新冠肺炎疫情對表演藝術的震撼影響。
★作者王奕盛，國立藝術學院劇場設計學系畢業，倫敦中央聖馬丁藝術暨設計學院新媒體藝術碩士，以其獨特的視覺語言活躍於表演藝術、大型慶典、電影等領域。曾任雲門舞集影像設計，2017年以雲門舞集「稻禾」、雲門２「十三聲」影像設計雙入圍2017世界劇場設計展投影與多媒體設計獎，並以雲門２「十三聲」獲銀獎，同年獲頒臺北藝術大學傑出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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