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挑戰人類審美品味!他讚:美得讓你好像被誰當場賞了一記耳光

▲▼金馬創投會議閉幕暨頒獎典禮-舒淇。(圖/記者黃克翔攝)

▲舒淇的美,讓人審視自己的審美觀。(資料照/記者黃克翔攝)

文/范俊奇

摘自/有鹿文化《鏤空與浮雕II

舒淇不美。眞的不美。兩隻眼睛生得太開;嘴脣太厚;鼻子太塌;門牙的牙縫太大;而且臉上的雀斑不上妝的時候總是吱吱喳喳,表現得太過雀躍──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舒淇不美。很少女明星可以藉「不美」來重新定義「美」,除了舒淇。而舒淇的不美,是當她把臉哭花了,那糊掉的煙燻妝,和那脫掉一半的口紅,讓她突然看起來就像半截被劈開來斜立在巴黎拉丁區那座叫水管圍起來的裝置藝術,美得讓你好像被誰當場賞了一記耳光,呆呆地怔在現場,夾在手指的香菸因此羞愧地掉了滿地的菸灰,然後你才慢慢對自己審美的壞品味,泛起一種無地自容的況味──舒淇的美,容得下一個江湖的險惡,並且舒淇會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斜著眼,對世俗作出調皮的鄙視,你若違心,就不配覺得舒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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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舒淇兩次。兩次都是驚鴻也似的就那麼一瞥。但那一瞥,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驚魂未定,還是餘韻未了──我其實必須承認我算不上對美女毫無見識,但舒淇的美,絕對不止於一般的見識,而是隱隱有一種很深邃的故事感,介於滄桑與豁然之間,介於撒開與收攏之間,然後單刀直入,將刀口抵在你的心口上,讓人禁不住心頭一緊——啊,銷魂其實也可以是一種暴力。

而且舒淇的美從來不是「行走處暗香細生,坐下時淹然百媚」。她沒有這一份表面矜重,實則「弄煙惹雨,媚體藏風」的能耐。她的美是挑戰世俗,是顚覆規範,是自成一格;沒有技法,沒有匠氣,沒有鋪陳,面無懼色地以一臉桀驁,狠狠將全場制伏。並且舒淇最厲害的是,她絕對不是水鏡無瑕的美人胚子,沒有千帆過盡的豔色,但她的美,是每一次出現,都像一串滾過平地的驚雷,轟然乍響,對酒會裡的衣香鬢影,施展她充滿侵略性並且風情萬種的冒犯。於是因為舒淇,女人會趕緊收緊小腹並提高警惕,於是男人則挺直腰背而心猿意馬,「舒淇」這兩個字,根本就是最狂妄最蠻橫最明目張膽的堂號,在寂靜中響起無邊的喧譁。我偶爾在想,既然美麗是一種門面,舒淇應該不會介意用她的美麗當作一份見面禮,來裝飾我們所嚮往的虛榮。

而恐怕有好多年了,舒淇上一次來吉隆坡是為義大利高級時尙品牌Emporio Armani主持新店開幕。當時她的身分是亞洲區代言,被大批的媒體和群眾逼到攝影牆前面,寸步難移,動彈不得。但舒淇終究見慣了世面,她輕咬著下脣,在眼看著人群就快因為她的美麗而暴動的時候,一邊靈巧地對群眾派發水漫金山的微笑,一邊巧妙地左右回眸,以滿足攝影師飢餓的鏡頭──奇怪的是,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晚舒淇脣膏的顏色,那麼深不可測的暗紅,而那是那時候風風火火流行著的脣色,再加深一號就接近紫了,因此整個晚上舒淇看起來就好像在嘴裡叼著一朵失血過多的玫瑰,故意美麗得有點詭異,故意美麗得不那麼刺目,純粹是讓行內人一眼就看明白,舒淇的美麗,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機關算盡。

另外一次是在巴塞爾腕錶珠寶展,她穿一身的綠,像一尾剛被春雷吵醒的靑蛇,時尙設計師Elie Saab在那一身綠上頭還意猶未盡地讓它爬滿了黑色的直條紋,機伶地拉長了舒淇不算特別高䠷的身形,而舒淇心不在焉地笑著,琢磨是時差的關係,多少看起來有點累,司儀在台上千方百計逗她多說兩句,可舒淇的外語能力應該也就還好而已,所以推說喉嚨不舒服,就一個勁兒地全程微笑,側身,昂頭,並且十分稱職地時不時舉起戴著鑽石精錶的手腕讓大家拍照,完美地示範了波光粼粼的東方美──而東方之美,其實有時候就好像一手好字,練得久了,練得深了,就飄逸了,就奔放了。所以我尤其羨慕身邊字寫得特別好的文人雅士,他們都懂得把書法的藝術精妙地人格化:「輕快中見謹嚴」、「繁複裡現明淨」。因此舒淇的美,竄流於氣韻與氣度之間,恐怕就是「險折中顯平易」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偶爾還是會想起舒淇說的,說她有一次站在香港的路邊等劇組的車子接她去片場,然後有一輛敞篷貨車打她身邊經過,車上的司機大大聲地對她奚落,衝著她喊:「脫——星——」,舒淇抬起頭,輕輕地報以微笑,臉上一絲被傷害的動靜都沒有,但她知道,有一股冰冷的淒涼正慢慢地漫過她的全身,所以才會有後來舒淇回到台灣上蔡康永的節目,蔡康永問她,「舒淇妳這幾年在香港當演員的生活過得好嗎」,可能是因為回到了台灣,可能是因為終究還是覺得台灣親,所以才會一時沒忍住所受的委屈,在鏡頭面前,哭得渾身哆嗦——因此我後來每一次看舒淇,都在她的美麗當中看見她在逆境中反敗為勝的痛快淋漓,也看見她年輕時受過的鄙視和叛亂過的靑春如何在她體內注射令她的美麗因此更加倨傲更加生動的激素。

這是個蓬勃向上的時代,也是個荒誕扭曲的時代,卻恰巧都給舒淇趕上了,她雖然同時賠上了無時無刻不處於驚慌狀態的童年和沒有好好體驗過靑春的陣痛就草草凋謝的少女期,但卻兌換回來同等分量的自由和自尊。現在回頭看,年輕時候的舒淇並沒有遇上波瀾壯闊的愛情,她的生命也沒有特定的命題,她年輕時候唯一的渴望就是從家裡逃走然後自食其力地生存下來,舒淇的壯大,是她焦慮不安還有搖擺不定的人生換回來的──如果生命是一個問卷,少女舒淇是用斷裂來拯救她自己,她根本不需要詩也不需要遠方,她只需要一間可以逃離家人的房間,一瓶廉價的啤酒,以及一粒香味可以從塑膠包裝袋的封口傳出來而她不捨得一下子吃完的麵包──那時候的舒淇,在沉淪中自得其樂,並且在重重的人格分裂當中,拼湊出她最喜歡的她自己。

我記得好久好久以前,香港的時尙才女黎堅惠還沒離世的時候,她主編的《變形蟲》(Amoeba)最愛把腳尖踮在潮流的懸崖上,鋌而走險,去挖掘去定義各種不一樣的美的種種可能,有一次她訪問張曼玉,談起對時下新進的女明星有沒有特別的印象,張曼玉馬上脫口而出:「舒淇吧。舒淇挺好的。如果是舒淇,我毛遂自薦幫她做造型給你們雜誌拍封面。」舒淇是極少數可以輕易贏得同性莫名好感的女明星。她不矯情不造作,到現在還到處吿訴大家她當年的偶像不是林靑霞而是葉玉卿,她給自己五年的時間留在香港,如果把衣服都脫了還是沒有辦法紅起來就回到台灣隨便找個人嫁掉算數,她很淸楚她要的是什麼,也很明白可以讓別人從她身上拿走的又是什麼,所以她的性感從來不故作深奧,不玩弄心機,而且那時候因為年輕,臉上偶爾還會透出一種台灣女孩子專有的,看上去就好像把臉貼在雪地上,晶瑩的,乾淨的,有條有理,山明水秀的淸純。

甚至連林靑霞,其實也對舒淇格外偏心。那時林靑霞和邢李新婚,知道老公旗下的公司打算針對年輕市場,推出新的化妝品牌,馬上就把舒淇推薦過去,也不完全因為舒淇碰巧也是台灣過來的新人,而是舒淇實實在在有一張上了妝之後讓人目不暇給的臉,看上去有如閃亮的笠貝貼在海島的岩石上,散發出靑春的耀眼光芒,特別適合當彩妝品牌的代言人。而那時初到香港發展的舒淇,其實就像一顆游散的螺絲釘,迫不及待地想將自己和這個城市鎖得緊緊的,產生最嚴密的銜接──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後來漸漸式微下來的彩妝品牌,名字好像叫RED EARTH,而且因為這支廣吿代言,舒淇在形象上被林靑霞善意地拉了一把,成為一張被香港人接受,並且從此登堂入室的臉孔。

另外我記得特別牢的是,一九九三年吧,香港《號外》雜誌為了配合其中一期的主題特輯,介紹「星一代」之類的,把舒淇和梁詠琪給一起找來,讓兩人合作拍封面,主題就叫作「淇」逢敵手──而我對小家碧玉玉女型的梁詠琪其實完全沒有意見,卻還是忍不住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不會吧,梁詠琪怎麼跟舒淇比呢?」不是梁詠琪不好,而是那時候舒淇鋒利的魅力已經成形,已經開始風風火火,已經開始見人就咬,梁詠琪的靜態美跟她一比,實在顯得太過溫吞,太過小家,太過輕慢,多少是要吃虧的。

而舒淇最讓我心折的地方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吃虧。事業如是,愛情亦然。我記得爾冬陞找她拍《色情男女》,有一場戲要她對著鏡頭活生生劏開自己的身世,她問爾冬陞:「我可不可以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國語啊?」爾冬陞點了點頭,於是舒淇轉過身就對著鏡頭說:「小時候家裡窮,我什麼都不想,只想賺很多錢,改善家裡的生活,讓爸爸媽媽的生活過得好一點⋯⋯」她一面說,一面吸了吸鼻子,眼裡有一層薄薄的水氣,那神情又倔強又委屈,卻又怎麼都不肯讓自己在別人面前哭泣。

爾冬陞後來說:「我看了那場戲,就知道如果我報名,那一年最佳新演員獎就是她的了。」結果舒淇還眞爭氣,一口氣把最佳女配角也一併贏了回來——不害怕吃虧的女人,天生有一種強悍美。比如舒淇。就算接二連三被喜歡過的人從愛情的馬背上摔下來,舒淇也沒當一回事,認為沒有付出過怎麼好意思說是愛情呢,所以對往後撞上的愛情,舒淇依然誠懇得讓人吃驚,即便是對當年大她十六歲把她當作一小段輕鬆的過門音樂的第一個同居男友,舒淇也一樣,拉開門走出去之後,由始至終一句難聽的話都沒有。既然愛情來來去去,該疏散的就疏散,該了斷的就了斷,該不捨的,那就放在心裡依依不捨──她甚至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在她喜歡過的張震的婚禮上流淚,然後接過張震太太有心丟給她的花球,淚眼模糊地半開著玩笑對張震說:「可你最後還不是一樣娶了別人。」亦舒說的──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張震是個聰明人,愈是聰明的人,愈是對太過月圓花好的事,愈是敬而遠之,輕輕笑著退開一步,看得格外分明。

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望著舒淇,我會沒來由地走了神,聯想起張鈞甯。張鈞甯算是近幾年台灣頗端得出去的女演員,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國立台灣大學社會系教授,母親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父親和母親是在民風特別嚴謹,並且在理性得不可理喻的德國生下她和姊姊,而張鈞甯本身也是國立中央大學的法律系學士,她這一生一帆風順得連帆都開始對她有點不耐煩,而她這一生唯一的挫敗,不就只是她明明偏好數理科,考大學時卻偏偏把她編進歷史系,以致她一接到入學通知書就哭得整個人幾乎休克下來──我聽著聽著,於是就皺起了眉頭,就算最不入流的編劇,也應該提不起勁把這樣一個角色寫進故事裡。完美不是罪過。但一個不費吹毫之力,興致高昂地把完美人生一次又一次在實境生活裡公開巡迴演出的女演員,我比較擔心的是,她最後欠缺的,會不會是最基本的,不幸跟命運耗上時,如何左閃右避,或如何正面交鋒的生存技能?

有一次張鈞甯用溫婉得接近甜膩的語氣在接受訪問時對記者說:「每次旅行,我都會帶一雙跑步鞋,每天淸晨一定要出去跑步,我要把快樂的足跡留遍世界每一個角落。」當時第一個行雷閃電般劈開我腦袋的反差畫面是,十六歲的舒淇化著濃濃的妝,穿著很短很短的裙,然後腳下踩著廉價的七彩繽紛的高跟鞋,搖搖欲墜地走在新店區的街上,以為可以利用誇張俗氣的打扮來掩飾她的入世未深,興高采烈地在家裡附近的一家錄影帶租借公司打假期工,然後果眞吸引了所謂的模特經紀向舒淇靠過來,壓低聲音問她:「小妹,妳想不想當模特兒?就走走天橋拍拍照那種?」舒淇知道,市面上哪來這麼多的玻璃鞋?就算有,也不是每個女人的腳板子都擠得進玻璃鞋。但那時候的舒淇,多麼希望可以馬上脫下腳下的那一雙廉價的塑膠鞋。

我完全沒有揶揄張鈞甯的意思,她學歷高情商也高,而且她的漂亮,是那種太平盛世,丹鳳朝陽的漂亮,整個人完美得讓人感受到什麼叫作風和日麗,什麼叫作身心舒暢。有人問張鈞甯,有沒有覺得自己什麼時候最性感?她側過頭想了一想,然後說:「認眞的時候吧,我認眞思考的時候最性感。」而我一聽,多麼想站起來吿訴張鈞甯,同樣是女演員,在終於可以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之前,舒淇的性感是水深火熱的性感,是光著身子和男演員互動之後被男演員大大力摔倒在牆角,然後導演喊「卡」,劇組的場記隨手把一條毛巾用力丟到一臉驚恐的舒淇身上,舒淇抬起頭來,盡量讓眼神看起來平靜而堅定,一閃淚光都不可以有,然後默默用毛巾裹住身子爬起身──那時候舒淇的性感,才眞正是千軍萬馬,有血有肉,震動了男人們每一條神經線的性感,因為她的性感背後,沒有為了袒露自己的身體感到自責的愧疚感,而她生命的內容,從來不期待外人對她做出任何的包容。

我喜歡舒淇,那喜歡背後,並不排除敬畏的成分──因為舒淇一再讓我看見她如何掰開上帝的手掌,把上帝原先不願意給她的,一點一點的自己拿回來。包括別人對她的尊重,包括愛情對她的補償。她應對生命豁然開朗的遼闊感,很多很多年以後看上去,還是那麼的鋒利,還是一點也不生鏽蝕,像一條窄河,自由的流暢的,澎湃著她自己。而我一直喜歡聽別人聊往事,包括舒淇,聊著聊著,就把別人的往事聊成了自己的心事,我一直在想,適當的放不下的往事,到了最後,其實是它讓一個人終於有了往下沉墜的重心,並不是一件太壞的事。

另外,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老認定舒淇其實有兩個父親:一個是她小時候一聽見摩托車「叭叭叭」回到樓下的聲音就會嚇得四處找地方躱的父親;一個是當她回到台北就會約她吃飯,然後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就算聽到關於她的什麼謠言都不會開口去問的侯孝賢。沒有謠言可以改變侯孝賢對舒淇的疼愛。好幾次侯孝賢說起舒淇,那口吻和那音調,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父親在親友面前提起嫁到香港去的女兒,「有一次在香港,我和她一起參加電影金像獎的一個活動,她一到場,大家都蜂擁而上,大家都認識她,大家都喜歡她,我看了心裡就特別踏實,特別高興。」而且侯孝賢說,舒淇也不年輕了,他自己的女兒和舒淇差不多年紀,都已經有兩個小孩了,但現在的舒淇,其實才是她整個人由內到外的狀態最穩健的時候──「時間到了,聶隱娘那種鋒利得會割手的內斂,自自然然就出來了」。不過侯孝賢還是拉了拉他白色的鴨舌帽,很坦白地說:「和舒淇也大概還有兩部片可以一起拍吧,再往下走就眞說不上來了。」因此我想起小津安二郎和原節子,那種導演和女演員之間張弛有度的親密和惺惺相惜,其實就是十分動人的情節,彷彿一路拍著拍著,也許就拍足一輩子了。

我記得侯孝賢說過,那年他把《刺客聶隱娘》的劇組帶去坎城,頒獎儀式就快開始了,整組人還沒有接到走紅地毯的通知,大家心裡大概都知道,侯孝賢花了整整十七年才拍成的電影恐怕就要鎩羽而歸,周韻第一個沒忍住,淚眼汪汪地跑進洗手間準備卸妝,而舒淇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她需要酒精來鎭定自己,後來電話響了,侯孝賢接到通知,因為評審僵持不下,一直到頒獎典禮前兩個小時才確定名單,後來成績出爐,侯孝賢獲得第六十八屆坎城電影節最佳導演,舒淇坐在位子上,哭得鼻子嘴巴都歪掉了,簡直不成個樣子。而舒淇哭,是因為她記起第一次來坎城也是侯孝賢的《千禧曼波》把她一起帶過來的,頒獎典禮後的慶功派對上,侯孝賢像一個父親,不厭其煩,一個一個將評委會成員指給舒淇看,要她記住這些名字,將來他不在身邊,舒淇可是要自己飛過來參加這些國際電影節的。

而且侯孝賢說過,他看中舒淇,看中的就是舒淇的烈和走投無路之後對運命做出一連串的反擊和怎麼都不肯妥協,舒淇其實可以走得很遠很遠,走得更遠更遠──而且舒淇年輕時候那種動不動就砸椅子飆車子玩命子的性子,特別特別的嗆,也特別特別的有勁兒,侯孝賢也特別特別的喜歡,因為這樣子的舒淇,在玉女密布的台灣電影圈子裡,畢竟還眞的是不多見。但舒淇心底下是怕侯孝賢的,那種怕,就像三毛說的,「膽小的孩子怕老師,怕成逃亡的小兵」。舒淇怕自己入不了戲,又怕自己太過入戲結果到最後出不了戲,她說:「所以拍《最好的時光》那陣子我特別壓抑,患上了輕微的憂鬱症,每天晚上又喝酒又吃安眠藥,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

但每個人其實都是一樣的,你一旦決定了往深處走,就注定了沒有辦法去閃躱孤獨,因為孤獨很多時候比影子還要粘人──那處境之荒涼,就好像聶隱娘,你必須進入一個完全沒有同類的世界,才會完整地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你自己,而那一種深刻背後,每一道朝自己身上砍下去的刀痕,都是無量次的色相的生滅輪轉,也都是千百回救度本眞的六道輪迴──因此即使聲名從天而降,聚光燈無時無刻不懸掛在舒淇的頭頂上,對她承諾著榮寵和繁華,可到頭來舒淇知道,生命不過是風塵閱歷,不落愛憎,這道理她懂得,打十六歲她第一次為了擺脫貧窮擺脫原生家庭對她造成的成長傷害而離家出走,等候命運差遣的時候,就已經比誰都懂得。

▲▼《鏤空與浮雕II》。(圖/有鹿文化)

★本文摘自范俊奇《鏤空與浮雕II》,有鹿文化出版。前時尚雜誌主編、馬華作家范俊奇,繼《鏤空與浮雕》,再推深情著作第二集——看風流名人在涓滴時光中粹釀出生命的芳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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