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忠正／經濟學博士、民進黨前副秘書長
美國總統拜登在2月24日俄羅斯大軍開始進攻烏克蘭後，發表了譴責的公開講話。美國財政部和商務部接著宣布對俄羅斯實施「空前和廣泛的制裁及出口管制」，也包括削弱俄羅斯在航太、人工智慧和其他高科技領域取得進展的能力。
二、三天後，英國和美國政府分別再追加對俄羅斯主要金融機構的制裁，限制俄國重要企業和實體的債權和債務，也制裁更多俄國總統普丁的親信。英國的制裁範圍更大，也更為強烈。
不過，歐美大國此時仍然沒計劃對俄羅斯的石油、天然氣做出的制裁，也還沒意願將俄羅斯逐出SWIFT的金融體系。但在英國首相強森的推動下，七大工業國（G7）終於在二月底達成切斷俄羅斯SWIFT的共識。另一方面，普丁嗜血又粗暴的侵略手段，同時也對歐盟和美國擺出不惜發動核戰的姿態，激起了全球網路社群和國際運動精英及組織開始炮轟普丁的風潮。
SWIFT為什麼是核彈級的殺手鐧？
SWIFT是現代金融機構業務的網絡連結及驗證系統。在SWIFT系統運作之前，銀行之間使用結合電話和電報技術的Telex（英語：Telex）網路，只能靠人手動驗證跨境支付的資訊，效率低下，而且作業過程曠費時日又耗費人力，成本也非常高昂。
國際間一些大型民營銀行於1973年決定在比利時成立的非營利的國際性（公司型態的）組織，名稱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簡稱SWIFT。這個新的金融電信系統透過高安全性的支付和訊息網絡；任何一個國內金融機構與任何國外金融機構可以在業務上直接對接。
SWIFT就是國際上傳遞金融交易和信息的最主要渠道，它對接全球超過11,000家的銀行、證券機構、交易所、大型企業、等使用者，覆蓋200多個國家和地區。除了一些並無跨境業務的中小型的地方性金融機構，一般銀行都會申請成為SWIFT的會員。任何銀行若不是SWIFT的會員銀行，在國際金融市場裏恐怕無法生存。
▲SWIFT是全球金融對接的主要渠道，反之，若無法加入該機構，便會和國際金融脫軌。（圖／路透）
SWIFT本身對任何人或國家 無權做出任何制裁的決定！
SWIFT作為一家具有全球系統性的、中立的公用事業機構，實際上本身是無權做出任何制裁的決定。SWIFT對任何國家或個人實施制裁或取消制裁的行動，完全取決於監管機構和法律。
例如2012年3月，SWIFT的董事會就依據歐盟理事會對伊朗金融制裁的國際及多邊協定，就直接切斷伊朗相關銀行的SWIFT系統。2016年1月，歐盟理事會取消對伊朗核武相關的制裁，伊朗金融機構就重新接上SWIFT。但是在2018年11月間，美國退出伊朗的核協定，美國再次制裁伊朗。SWIFT也因此又決定切斷對伊朗金融機構的服務至今。
美國及歐盟對SWIFT有絕對的影響力！
除了伊朗之外，目前被排除在國際金融世界之外的另一個孤兒就是北韓。SWIFT在2017年剔除北韓銀行業的會員資格，是依照2017年3月聯合國安理會報告，「朝鮮繞過國際制裁進行違禁物品貿易」，批評成員國未能全面實施制裁，於是SWIFT將朝鮮所有銀行以「不符標準」的理由，取消北韓所有銀行的會員地位。
從伊朗被美國踢出SWIFT的例子，就知道美國和歐盟對SWIFT組織的超級影響力。這幾天俄羅斯總統普丁烏克蘭的霸凌手段，惱火了歐盟國家，歐盟的主要國家德、法、意、等國給合美國，俄羅斯被踢出SWIFT的結果幾天內就會發生，只需SWIFT的董事會過個埸，做個決議而已！
▲美國和歐盟擁有對SWIFT的強大控制能力。（圖／路透）
俄羅斯執行「去美元化」對抗美國的制裁！
事實上，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時，歐盟、美國等國對莫斯科就採取了懲罰性經濟措施。此後，俄羅斯個人和組織因干預外國選舉、網路攻擊和其他行動而又受到美國制裁。
俄羅斯應對歐美大國既有的經濟制裁，以及面對未來可能發生更多、更嚴厲的制裁，就是積極改善經濟體質，精簡財政支出，減少政府債務和預算赤字，貿易多元化以減少對歐盟的貿易依賴，並在努力累積比特幣之類的虛擬貨幣以及外匯存底之同時，也採取了「去美元化」的外滙和貿易政策，亦即對外進出儘可能避開使用美元計價和支付。
俄羅斯的貿易順差目前大約是GDP的5％左右，但俄羅斯貿易順差的增或減，很容易受到國際能源價格升降的影響。外滙存底這幾年不斷成長，現在大約擁有五、六千億美元價值的外幣資產。莫斯科方面為了防制來自美國經濟制裁的衝擊，近年來不斷實施「去美元化」的政策。目前美元資產占外滙存底的比例已經由過去的近半比重，下降到百分之十多而已！
普丁失算 俄羅斯被迫離開SWFIT的代價可大了！
目前歐盟各國需要俄羅斯提供的天然氣（占歐洲⅓的消費量）和石油，普丁估算歐盟和美國絕對不敢停止俄羅斯全部銀行和金融機構的SWIFT會員資格，因為這個制裁行動不僅會對俄羅斯本身的經濟和貿易產生重大的影響，但也會衝擊全球石油和天然氣的交易市場，造成嚴重的通貨膨脹，並且會拖累全球的經濟在疫後的復甦和成長！
俄羅斯為全球原油第三大產國、第二大出口國，天然氣第二大產國、第一大出口國，出口量分別佔全球約10％、7％。這兩項產品共占了俄羅斯出口的52％左右，而出口占俄羅斯GDP的25％上下，進口則大致維持在GDP的20％左右。俄羅斯進出口的貿易共占了俄羅斯GDP的45％。現在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出口都不能再使用SWIFT，不僅對俄羅斯的國內經濟而言，對國際經濟也都是一埸驚天動地的大翻滾！
▲SWIFT制裁嚴重影響俄國的能源出口。圖為俄羅斯通過德國輸送到歐盟的天然氣管線北溪2號（Nord Stream 2）。（圖／路透社）
切斷SWIFT 俄羅斯的經濟前途、股市和盧布看衰！
人算不如天算！這次普丁萬萬沒有想到，俄羅斯進攻烏克蘭之後，才幾天就受到滅頂似的經濟制裁，經濟制裁不是只有來自美國而已，影響範圍也不是以美元計價為主的貿易活動和金融商品而已。現在除了美元之外，如今連歐元和日元相關的貿易、滙兌、以及主要國際貨幣計價的金融商品交易也都被制裁了，因為俄羅斯是直接被踢出SWIFT了！
各民主國家對俄羅斯的聲援和各式各樣的制裁猶如雨後春筍，不斷出現。俄羅斯央行存在境外的外滙存以及普丁、及他週遭政治和商業盟友海外資產也會被凍結。普丁捅了一個馬蜂窩，頭被叮爆了！
俄羅斯會發生什麼嚴重的經濟問題？
俄羅斯的銀行業再也不能滙出或滙進美元、歐元、和日元，國際貿易使用的信用狀都無法驗證了，外幣計價的金融商品和所有外滙的業務都要停擺了！俄羅斯馬上就要像伊朗和北韓一樣，進出口將被逼得動用以物換物、或以黃金、虛擬貨幣、以及現鈔支付的窘境；出口和進口部門的萎縮是必然的結果。SWIFT搭配石油和天然氣、礦產的貿易禁令，貿易額減半並不意外！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邊界走私活動，將取代許多目前合法的貿易活動，因為透過銀行管道支付的所有跨境貿易活動都被一刀切斷了！俄羅斯的經濟成長將大幅縮減，甚至不時會面對GDP萎縮的壓力，引發股市大跌、盧布貶值、物價上漲以及失業率上升也會不時困撓俄羅斯的社會！若禁用SWIFT時間夠久，俄羅斯的GDP和人均所得甚至下降個百分之一、二十都很有可能！
▲俄羅斯被禁用SWIFT，貿易額、幣值將大受影響，還可能出現走私活動，需要和外國以物易物。（示意圖／達志影像）
俄羅斯很快就會出現非常龐大的地下外匯市場和黑市的滙兌活動。一般人或企業很快就不能在銀行用俄羅斯盧布換美元、歐元、或日元了！接下來，盧布一定會貶值。俄羅斯貿易活動被歐美卡住了，進口品因進不來而價格飛漲！出口的石油、天然氣、以及農礦産品（小麥、鈀、銅、鈷人、等）則因賣不去國外市埸，而造成國內價格及股價大跌，但是國際市場的石油、天然氣以及農礦産品，卻因俄羅斯供給中斷而大漲！這也就是德國和美國先前一直不願取消俄羅斯SWIFT資格的最重要原因。
中止SWIFT服務 等於引爆一顆經濟和金融的核彈！
俄羅斯被逐出SWIFT系統，相當於歐美大國向俄羅斯丟出一顆核彈等級的經濟和金融武器，對俄羅斯的殺傷力極大。不過，歐美本身也會因能源價格大漲而受傷。況且，俄羅斯很可能會做出進一步報復，中斷了供應歐洲的天然氣，歐洲民衆就立即面臨了一個難熬的寒春，歐洲的暖氣一定會變得又貴又少！
然而，俄羅斯和伊朗經濟結構有相同之處，那就是經濟活動都大幅依靠能源出口來支撐國家經濟。伊朗在2018年被踢出SWIFT後，隔年2019年GDP掉了44%，2020年又再掉了22%，現在只能靠著阿拉過日子！俄羅斯又沒強烈的宗教信仰，如何靠「復興偉大的俄羅斯民族」過日子？
不過，俄羅斯被SWIFT踢出後，中國很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因為中俄兩國有著共同敵人──歐盟和美國。除了國際政治之外，雙方在金融和經濟上似可再做進一步結盟。例如，俄羅斯出口產品可便宜賣更多給中國，或是透過中國再轉賣到國際市場。另一方面，俄羅斯需要進口的歐美產品，也可以改買中國產品，或者經過中國轉手而達到進口的目的。俄羅斯要買美元、歐元和日元或相關金融資產，也可先用盧布換成人民幣，再由人民幣轉成美元、匯率、歐元、或日元、以及相關的外幣資產；反之，俄羅斯人也可將美元、歐元、日元、等外幣換成人民幣，再轉成盧布。
俄羅斯能當個小弟 接受人民幣境外支付系統嗎？
人民幣和中國的銀行都因為是扮演交易媒介而獲利，也會有助於人民幣國際化的效果。不過，這需要中俄兩國銀行業建立一套類似SWIFT功能，讓兩國銀行可以直接往來的支付和資訊系統。在一帶一路的政策下，中國正在發展人民幣的境外支付系統（CIPS），但是俄羅斯是否願意接受人民幣成為其主要國際交易的貨幣，而寧願當個中國的小弟？這仍然是中俄之間的大矛盾。當然中俄雙方也可以不管這些，就回到網路手動驗證的老方法，只是費時費力而又容易出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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