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日，炯德營造廠承包商東南水泥的生料圓型倉庫高塔拆除，因施工不當，撞擊台電電塔造成雙鐵停駛，逾12萬名乘客交通受阻。橋頭地檢署於隔日上午通知相關人等到案說明，漏夜訊問後，被以違背「建築術成規罪」，諭知以100萬元、60萬、30萬元交保。
事故主因為何？炯德承包本案拆除工程，再發包給工程行施作，疑未按「施工計畫書」從上到下分三層拆除，未經評估且未採取適當安全措施下，貿然指示現場工作人員改以「吊臂及鐵球捶打」的「一次性拆除」工法，造成水泥高塔倒往非預期方向，進而拉扯高壓電纜導致高壓電塔倒塌，致生公共危險。筆者以為，事故主因並非「施工不慎」，而是「工法不對」，不能用前述之「砍樹法」來拆除52公尺的東南水泥高塔！
這樣的老舊圓型水泥生料儲存筒倉之拆除工法，應要一片片地切割，即將高塔原有的每個環狀分成三等份，由上往下用「水泥切割機」或「鏈條鋸環」，切成一片一片再來拆卸、吊裝，然後由吊車吊至地面，再破碎混凝土及分離鋼筋，過程雖慢卻較為安全。例如2019年底，苗栗通霄火力發電廠的120公尺高度之一號煙囪就是採取「電鋸切割法」成功拆除。
土木技師或建築師於擬定「施工計畫書」時，對於現場拆除施作的「可行性」應慎重評估。如果東南高塔拆除時，營造商在圓形倉庫外面搭「鋼構台」，用水泥切割機或鏈條鋸環，把圓倉之混凝土環片一片一片切好後，再行卸下吊裝，既能安全拆除又沒有空污問題，也不會發生重大的工安意外事故。若可採用「水刀」切割，則效果更好！
起訴法條該用哪條
《刑法》第193條規定，承攬工程人或監工人於營造或拆卸建築物時，違背建築術成規，致生公共危險者，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9萬元以下罰金。橋頭地檢署檢察官漏夜訊問後，諭知被告4人交保。然而，日後在法庭的攻防上，可能會遭被告的律師打臉，主張他們絕對沒有「直接故意」，檢方要怎麼證明被告包商有「明知並有意」使其發生？檢察官就只能指控行為人「能預見」高塔倒塌方向也有朝向台鐵、高鐵之發生可能，但行為人則舉證因其有用鋼繩索拉高塔，使其倒向廠區之設施，而「自心」認為高塔不會倒向雙鐵方向的有「認識過失」？《刑法》第193條是不處罰「過失犯」，則法庭就只好放人囉？因為違背「建築術成規罪」是不能用直覺判斷，還要詢問土木技師公會跟學者、專家。
《刑法》第183條第1項規定，傾覆或破壞現有人所在之火車、電車者，處無期徒刑或5年以上有期徒刑。第184條第1項規定，損壞軌道、燈塔、標識或以他法致生火車、電車或其他供水、陸、空公眾運輸之舟、車、航空機往來之危險者，處3至10年有期徒刑。但東南水泥的意外事故可以適用上述兩法條嗎？看起來是不行的，因為本案並未直接涉及到法條中所謂的火車、電車或軌道，而只是高壓電塔。雖然第183、184條不僅處罰「故意犯」、「未遂犯」，也可以處罰「過失犯」；但對於本案之壓倒鄰近高壓電塔，導致台電供電異常，是否可適用上述三個條文？筆者認為，第184條比較適合，不過要解決損壞「軌道」、「標誌」的內含範圍，因為民國24年制定的《刑法》，當時沒有電氣化，對實體軌道破壞才該當；如今火車電氣化，火車的電線是否可擴張解釋，包括在「鐵道」內，還有待商榷，建議這次追究的重點應該在損害賠償。
適用「毀損罪」嗎？《刑法》第353條第1項規定，毀壞他人建築物、礦坑、船艦或致令不堪用者，處6月以上5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案之水泥高塔倒塌，撞到台電高壓電塔，導致供電中斷造成雙鐵被迫停駛，已然造成毀損之事實，但毀損罪卻只處罰「故意犯」而不處罰「過失毀損」的規定（第353條第3項）。
鑑往知來，台灣某些拆除業者太馬虎、草率。觀諸2020年7月拆除台北京華城時，樓板倒塌活埋邱姓作業員、2021年10月花蓮漫波假期飯店拆到一半突然整棟倒塌，當愈來愈多都市更新、危險老舊建築重建案，未來須拆除之房屋大廈勢必增加，目前實務大多採用「逐層降拆法」，但仍應確實做好工地噴水防塵、隔音罩，以及基地開挖不可導致鄰房門窗開閉不順，甚至鄰房龜裂影響結構安全。
此外，筆者於二十多年前到德國考察，當地規定老屋拆除重建時，新建物中需用一定比例的營建廢棄物。在建物拆除設計階段即納入減廢、再利用考量，將鋼筋、金屬、混凝土碎塊、木材、玻璃、家具等廢棄物簡單分類後，再經資源場的中間處理，製成可再利用之營建再生料，落實環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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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雲林科技大學名譽教授及台北科技大學土木系兼任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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