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創作該不該受法律保護，要看國家整體的AI政策發展而定。（圖／CFP）
AI創作到底能不能享有著作權？在外國，早有學術見解與裁判不斷進行辯證，然而，隨著AI創作在某些藝術競賽中獲獎，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的爭議又再度被推向風口浪尖。這個問題在某些面向上，其實更在討論：藝術的本質是什麼？創作的本質是什麼？AI是不是人？是否能接著享有人格權？
把這些問題想明白了，終究才能回答我們設定的這個題目。但筆者只有三千字的篇幅，無意寫成三千萬字的論文，在不逼死讀者的前提下，我們嘗試單純從《著作權法》的層次，來說明AI創作是否受到著作權保護。
台灣法規怎麼規定
依《著作權法》規定：著作指屬於文學、科學、藝術或其他學術範圍的創作；而著作人則指創作著作之人。所以我國法院一般認為：所謂創作，即具「原創性」的人類精神創作，即包含「原始性」及「創作性」兩個概念。所謂「原始性」是指獨立創作，在創作時，並未抄襲他人著作，獨立完成創作；「創作性」則指作品至少具有少量創意，且足以表現作者的個性。
從法條跟法院的見解看來，這部分似乎毫無轉圜的餘地─作品必須是「人類精神」上的創作，必須表達作者個性，作品才能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而AI畢竟不是人，AI獨立演算創作的成品，內容上很難被歸類為人類的精神創作，當然也沒有什麼作者個性可言。
但是，讓我們換一個思路，把AI當做一種創作工具呢？好比我們透過鍵盤、照相機、或是WORD來輔助我們完成創作，而AI又何嘗不會在某些情形下只是扮演輔助工具的角色呢？例如，當我們運用修圖軟體來修改成像的瑕疵或光影時，修圖軟體也會透過AI來完成我們的工作指示；此時，在運用AI的過程中，其實也有人類精神創作與個性的參與─我國法院也承認，此類作品受到《著作權法》保護。
於是，AI創作與著作權保護的問題，似乎有了標準：此取決於AI參與創作到什麼程度。如果AI只是被拿來做創作工具，完成創作的核心仍仰賴人類的智慧投入，則創作依舊受法律保護；反之，如果作品是AI獨立運算創作，那該作品在現行法下就不受保護。
然而，大多數人想要討論的，已經不是AI創作現在「會不會」受保護，而是未來「該不該」調整《著作權法》保護範圍的問題了。
AI創作該不該受保護
若從保障人類對AI技術發展的投入，《著作權法》是以鼓勵創作為目的，賦予創作獨占性的保護。如果AI創作不受保護，則會影響研發者或市場對AI技術發展的投入意願。所以，如果能給AI創作《著作權法》上的保護，就能給AI技術發展一個經濟誘因，促使市場公平發展，所以AI創作有保護必要性。
▲如果AI只是被拿來做創作工具，完成創作的核心仍仰賴人類的智慧投入，則創作依舊受法律保護。（圖／CFP）
另外，除了「AI非人」具哲學風味的理由外，認為AI創作不受保護的理由在於：創作是基於數據庫與演算形成的結果，並非人類智慧的結晶。如果再從《著作權法》鼓勵創作的角度來看，AI本身無需給予誘因去刺激創作，僅需執行就能進行創作。而AI程式本身就會受到著作權的保護，故保護範圍無需及於衍生的創作成果。
再者，AI大量的創作成果，如果一概受到保護，則後來的人類著作將輕易地與AI創作重疊、相似，使人類創作不時有落入抄襲的危險，將造成保護過剩的結果，反而不利於人類創作。
從技術與市場發展來看
從前面討論可以看出，正反兩方雖然從《著作權法》出發，但連結到的討論大部分都是立基於法規外的因素，例如市場、技術、經濟層面等角度。在這裡我們可以反思：在《著作權法》未明文保護AI創作的現在，AI創作的技術發展曲線顯然是蓬勃向上的，所以是不是能夠反證，就算《著作權法》不保護AI創作，也不會顯著影響AI創作的技術發展，甚至是市場發展呢？
進一步而言，AI創作的「保護」，是否非得要由法規來進行呢，有沒有可能從技術面（例如序號、認證、訂閱）的方式來執行「保護」的任務，或是透過契約來進行呢？
又改從市場面來說，沒有著作權保護的創作就不能賣了嗎？如果AI能產出高品質的創作成果，透過商業模式的調整或銷售方式的變化，也一定能創造出相當產值的市場，這樣一來，法規是否有介入保護的必要，不無疑問。
另外，如果有透過法規保護AI創作的必要，那麼保護也不一定是全有或全無，可以設計不同的保護類型、範圍、民刑事責任，甚至強制授權機制，這都是可以發展的方向。
總而言之，技術變化太快，市場變化太快，法律永遠跟不上，所以如果要透過法規來介入保護，那麼因應這些高速變化、設計更靈活的機制，才能真正符合市場與技術的需求。
筆者認為，《著作權法》是國家整體經濟政策的一環，所以AI創作該不該受法律保護，要看國家整體的AI政策發展而定；在著力於特定AI技術領域的同時，以專法的方式給予AI創作低密度的經濟保護，也不失為做法。總之，是否列入《著作權法》的保護是一種選擇，並無對錯，標準在於需求，而未必是道德。
●陳琮勛，台大法研所碩士，執業律師，資深宅男，斜槓書僮師。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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