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後就進到工地的鄭竣展是入行10年的專業防水師傅,他認為這個時代不懂身體勞動的價值。(圖/鏡週刊提供,下同)
圖、文/鏡週刊
入行10年的防水工人鄭竣展,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反駁散文集《做工的人》。標題寫著:「我的苦難,不該是你的故事。」採訪他時,他要我們先看過這篇文章,身為21歲就入行的勞動者,他直白地問:「如果有得選,你會讓你兒子去當工人?」
▲鄭竣展熟稔各種防水工法,已經可以個體戶接居家修繕案。
防水工鄭竣展
出生:1991年生(31歲)
入行:10年
經歷:木工、骨灰罈雕刻工
目前日薪:跟公司出班日薪2,500元,個體戶接案日薪3,000元
目標:回南部開業、出書
鄭竣展是貨真價實的北漂工人,自學讀了大量社會主義、新自由主義思潮的書籍後,更接近一個憤青工人。來自屏東的他,曾經歷國手夢碎、自己設定的職涯失敗,才開始在工地闖蕩。
他高中時是自由車選手,「教練說,不要管聯考,只要拚命騎,就有體保生名額能進國立大學。結果名額要優先給直排輪,我們只能進私校,學費還要全額自付。」因為練車,已花費家裡許多資源的他,不想再增添家中負擔,決定放棄國手夢。「我簽了志願役,薪水4萬多元其實很不錯,但到了第3年,我就覺得實在太痛苦了,我沒有準備好要當職業軍人。」
▲防水工的體力活也相當吃重,鄭竣展用雄壯的身體換取勞力價值。
賠了幾萬元給國家,21歲退伍後,因姊姊在某個建案當會計,鄭竣展進到工地,「講難聽就是在工地打雜,但我是裡面最年輕的,剛好有個桃園的營造商看到我,問我要不要一起北上。」
在工地裡,年輕就是優勢,能北上做工,也是難得的機會。但即使年輕、肯做,勞動之路也不一定順遂。「本來要去的工地,一直沒開工,我當時在念萬能科大夜間部,學費、生活費全都要自己負擔,後來轉去學做木工。」木工學徒1天領1,800元,「我最後真的就是被1,800打敗,因為養不活自己。」他還曾跑去當骨灰罈雕刻師。
鄭竣展23歲正式跟了防水工程公司當學徒,做過大型建案、國宅、宿舍,搬料、攪拌…體力活一樣不少,還要火裡來水裡去。「幾千平方米的天台,要鋪防水毯,要用熱熔槍一塊一塊地把膠融化才能將毯貼上,8個小時,就蹲在那裡重複地做。」
▲不同防水材料有不同工法,鄭竣展用火槍熱熔貼防水毯,得長時間處在高溫工作環境。
PU的氣味、火槍的高溫、耗損的膝蓋,只有實際做工的人才能體會。
「水裡去也不是開玩笑,建案在做地基的時候,我們就要先下去防水,地下水有時候源源不絕,我們就泡在裡面拚命趕工。」
除了跟師傅學,鄭竣展更研讀日本工法,「為什麼台灣房子很容易漏水?因為日本防水工序中有一道叫養工,你要給牆壁時間,先讓牆裡的水都激發出來。」他認為,每個工種都有可以鑽研的高深技術,「在工地是這樣,熟稔技術的工人,日薪當然就高。不會技術但很熟悉工地生態的人,也可以好好生存,但那就是高級粗工。」熟悉工法、做工細緻的他,這2年已開始接案做居家防水修繕。
鄭竣展不抽菸、不吃檳榔,人家喝蠻牛提神,他則補充高價營養品。他反感外界從工人的食衣住行去刺下標記,討厭這類刻板印象。
問他在工地裡會不會格格不入?他說其實他不太管別人,「他們亂吐痰,我頂多擺臭臉。」
▲收工後,鄭竣展回到家,呈現的是另一種樣貌。
鄭竣展回憶,前年他在南京東路一棟大廈做外牆防水,「我站在鷹架上拆磚,小碎石不停往我身上彈,有的就陷在肉裡,連撥掉的時間都沒有。空檔時喘了口氣,剛好看到貼著《做工的人》連續劇海報的公車,在專用道上往返,我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為什麼工人就一定講義氣?為什麼要把工人拍得那麼蠢?」
憤青工人鄭竣展最後不忘加碼批判:「為什麼缺工?因為早年做工可以看到願景,而如今誘因下降了,如果說做個3年工就可以買到房,你看年輕人會不會回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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