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坤。(圖/ETtoday資料照)
記者葉國吏/綜合報導
政壇性騷案不斷,一位女導演在5日晚間發文指控一位H姓民進黨政治人物性騷,以3619字還原H男當時性騷過程,不僅講出「我可以幫妳,妳只要偶爾可以讓我任性一下。」後襲胸,事後甚至拿出一疊現金試圖封口,還輕浮的對女導演說「那個導演說妳會跟客戶上床換案子耶,怎麼我沒有這種好事啊?哈哈哈。」讓女導演氣哭。對於指控,被點名的洪智坤深夜在臉書發文道歉。
女導演文中指出,2010年收到H男的邀約,希望她能為高雄年底的五都市長選舉拍攝宣傳片/廣告。為了熟悉工作內容,H男熱情帶她介紹高雄、介紹我高雄的民進黨政治圈人物、做功課。女導演透露,儘管中間曾收到H男助理的深夜騷擾簡訊她都忽視。
▲女導演指控洪智坤性騷。(圖/翻攝臉書)
不過有天H男卻邀請她到一家摩鐵商談,不過因為前幾個月累積的信任讓她沒有其他懷疑,沒想到當天H男先向她暗示「我可以幫妳,妳只要偶爾可以讓我任性一下。」事後H男便以太累為由躺在床上,甚至意識她過去、最後被H難以「緩慢隱晦的動作」襲胸。
事後女導演接到H男電話「那個導演說妳會跟客戶上床換案子耶,怎麼我沒有這種好事啊?哈哈哈!」讓女導演當街氣哭,覺得專業被踐踏。甚至還收到一筆類似封口費的現金。最後再2014年台北選舉前夜,發現H男在媒體上出現,讓她當晚回憶全部湧現,哭了整晚才發現她已經罹患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 簡稱PTSD)。
女導演5日用3千多字寫下被H男性騷襲胸過程,表示「寫這篇文章對我來說非常不容易,但我必須寫。」、「希望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需要這麼多的眼淚和勇氣才能好好過下去。」對於文內影射指控,許多人猜向2014年跑到台北市府擔任時任市長柯文哲的顧問,之後又跑到南部某大城,經歷與過去權傾一時的洪智坤。洪智坤也在6日深夜發文道歉「給人不好的感受,一定是我的錯誤,我沒有任何職務,也與任何人無關,我只有真誠道歉,改進並且彌補過錯。」
以下女導演臉書全文:
我只是想要好好拍片而已。
我做導演已經20年。
近年的生日,我都會笑著說: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啊!
每個人的人生和職涯都有它辛苦和困難的地方,
我們都知道。
不過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它是不應該存在和發生的,
它比恐怖片還可怕,遺憾的是,它不是故事,而是事實。
這樣的事情從小學校沒教過,
我們的社會和法律也還不夠好到能夠保護你。
你這輩子不會想遇到,但若不幸遇上了這樣的事,
大腦為了讓妳活下去,會教妳忘記或當作沒有發生過。
然而你是不可能真正遺忘的。
2010年,我收到民進黨H姓政治人物的邀請,對方表明欣賞我的作品已久,希望我能為高雄年底的五都市長選舉拍攝宣傳片/廣告。
過往一向不太關注政治的我,起初也是半信半疑,知道一位高中社團學長的職涯都在民進黨政治圈,於是向他打聽是否確有此人。
學長表明H是他以前老闆,沒有問題。
慎重起見,我帶了一位年紀稍長的男性製片,和我一起南下高雄去會面了解此案,時任競選辦公室主任的H在辦公室和我們見面Brief,簡報狀況。
回台北後,我亦要求製片先粗抓出時間表給出,但因腳本未確認,無法細抓預算安排執行。
於是後來的討論和會議,都是由競選辦公室的助理們和我聯繫,安排我一個人搭高鐵南下高雄,司機接送進行,從2010年3月中開始,前後橫跨近半年的時間。
每次的碰面除了談選情和腳本方向以外,為了讓我更深入了解市長、了解這個城市,安排我親身跟市長行程數日、甚至還有我和市長及某知名律師三人的聚會、更安排高雄電影館熱忱的大哥帶我各處去了解高雄風光和建設、H亦介紹我高雄的民進黨政治圈人物、給我市長的自傳書做功課。
中間有一次在高雄時,我臨危授命救火幫忙,在一天內,只有我一人劇組+最低成本數萬+素人出演,和辦公室的大家克難地生出了大高雄都市長初選電話民調片,印象片長約10-15秒。
一切只因信任H這個長輩、信任這個團隊,
所以我全心支持幫忙、很聽話。
即便中間曾有些小警訊,我都忽視了:H的團隊助理曾深夜傳騷擾簡訊、市長身邊的人談及自己身家雄厚,豪奢生日趴都是在飯店辦的以及後來他的酒局邀約、一群黨內男人私下談笑著那陣子剛出召妓新聞的某議員參選人,說著:『那當然是真的啊~大家都知道。』然後我看到他上新聞對著媒體出面痛指:『都是陰謀』。
最後幾次競選辦公室安排的南下,我被告知的會議時間越改越晚,他們說因為選舉在即,很忙。後來的會議有2-3次吧,我得在那半年來多次被安排住宿的連鎖商旅等待到凌晨,然後H來找我談一陣,往往沒什麼結論,我便又回台北。
直到事件發生,我都沒有想過會出事,甚至花上好幾年才漸漸回憶並且理解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一切似乎如常,電話安排說要討論腳本、高鐵、H的司機接送。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們說平常常訂的那間商務旅館因為最近高雄活動多,都被訂滿了,可不可以幫導演換一間。
『好,沒問題。』我當然這麼說。
抵達高雄後,我被送到了一個汽車旅館。是的,有點怪,但因為幾個月來累積的信任,加上為了這個案子付出的沈沒成本,我依然選擇不疑有他。畢竟助理都說商旅都被訂滿了不是嗎?這裡很大,跟商旅一樣有沙發和桌子的客廳區,談事情ok的。我們不要讓客戶不方便,工作為重。
後來一如前些陣子的狀況,當天會議時間越改越晚,直到深夜,H才一副拖著疲憊身心的樣子抵達,他簡略地聊了下選情政局狀況後,腳本一樣帶過。
H突然問起當年未滿30歲的我,關於理想和目標,我認為他是關心我的長輩,也就天真地直言:『剛畢業時就一直想出國唸書啊,或者開自己的工作室。』
那是什麼阻礙了妳呢?
『這兩樣都需要錢啊,我沒錢。』
『那妳覺得大概需要多少錢可以達到這個目標呢?』
那時候我身邊的朋友,聽說有開工作室的人,都是家裡或金主幫忙給第一桶金開始的,他們都說是一百萬,於是,我就說『大概一百萬吧。』
H說著『一百萬不多呀!』似乎有點驚訝的樣子。
後來H有了一段很長的話語,很迂迴地。
他說他很欣賞一位大導演的電影作品,那個女主角脫俗清新,氣質完全是他的菜,聰明又有才華,我就像是那樣的女生,他說他關注我作品很久,甚至包含從『奇摩交友』時期,我在上面寫的短文他都如數家珍….這樣有才華的人真的很少….有一個台大的女生就是那樣美的存在,他就有“幫助”她。諸如此類….
接著聽他各種拐著彎聊著,H突然說:『我可以幫妳。』
幫我?什麼意思?
『我可以幫妳,妳只要偶爾可以讓我任性一下。』
H漸漸讓我聽懂了他的意思。我只記得我腦子很亂,一路裝傻,當時時間應該已經凌晨3、4點。
後來H說他很累,不舒服。可不可以讓他在那邊床上躺一下。
當下的我不可能拒絕,除了尊重他是客戶、是長輩,也總聽他說多為了選務操勞、身體出狀況。
於是他過去床上休息,我也精神耗弱了但繼續撐,刻意保持距離。只記得他喊我過去,我不敢不從。
我像個小動物般凍結了。戰逃反應都失能,坐在床邊,我只有僵住。
腦子什麼都沒辦法想。只希望他趕快睡著吧拜託。
我記得他有些緩慢隱晦的動作,要抱我,有摸到我,有摸到胸部。
這真的too much,僵住的我動作不敢大,連呼吸都屏住的程度。只有順勢推移開,盡量保持距離,後來我看到被子裡有規律的動作,我根本不敢想他在幹嘛。
再後來的記憶是,我藉故說要去廁所。然後開始拖時間,但我好害怕,我連上廁所都不敢,因為汽車旅館的廁所沒有門。
我記得那時有種靈魂抽離的感覺,我看著鏡子、看著汽旅完善的備品,有個髮圈。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為什麼在這裡。
然後聽到他居然在喊我的本名,喊我回去。
時間走得好慢,到底幾點了?凌晨四點半?五點?我不知道。
那個夜晚,如此漫長。
再後來的記憶是,天明之際他離開。
整夜沒睡的我,再也睡不著。後來H的私人司機來接我,我記得我沿路拼命裝輕鬆、假沒事、硬聊天,深怕司機誤會我被睡了還怎麼的。
有夠傻。H是司機的老闆啊!
後來沒多久,記得我恍惚在高雄街上,打電話給我當時的製片,只提到H做了奇怪的事,細節什麼的都說不出口。我跟他說他們請我到競選辦公室領費用。我不知道怎麼辦。
製片說當然是去拿錢。喔好。我完全無法思考,接著競選辦公室會計給了我一個厚實的信封袋,裡面是大額現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筆錢的名目是什麼?腳本提案費?前製費?封口費?遮羞費?
這筆錢讓當時的我質疑自己,我的專業能力值這麼多錢嗎?我的身體值這麼多錢嗎?還是,我的尊嚴就值這些錢?
後來的我繼續裝沒事,仍想為案子努力,跟助理保持聯繫,談腳本和開預算,我是專業的導演啊 沒事的。
一日接到電話,H打來的,只聽到他說最近團隊有人介紹一位是高雄人的導演。
H說:『那個導演說妳會跟客戶上床換案子耶,怎麼我沒有這種好事啊?哈哈哈』
我只覺腦袋一轟。好過分,為什麼可以這樣造謠說我。
我掛電話後在街上氣哭,覺得專業被狠狠踐踏。
編導是多麽高壓勞累的工作,陪人上床換案子這種事怎麼可能有人幹。今天難道只因為我是女性,這種謠言對我就會有殺傷力?
話到底是誰說的不得而知。總之後來競選廣告案不含前製時間,自2010年七月至八月,我約莫出過3、4次腳本,我和助理也討論完新版初稿。接著在未Final的狀況下,請我和製片初步開預算,然而預算表發出後再也沒有消息。
隨著時間靠近我去電問助理。他說我們開的費用太高了,找了別人。
但我說過太高可以談呀,你們從來沒有人找我談?
後來片子上架,導演就是H口中那位散布謠言的人…..
那陣子出事回台北後,我沒有敢跟任何人說,只有高中摯友知道大概,細節我因為不想回憶沒有提及。
當時我有一個男友,此事一年多後我們分手,直至現在他都不知情。
H曾經看到我去高雄找朋友的動態時,還私訊我為啥到高雄沒跟他說,也曾在我的照片下留言:真是性感啊,性感到靠北….
我都不敢怎麼樣。我太害怕了,他在我心中就像是村上春樹小說中『牛河』那個角色般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從汽車旅館帶走了那個靈魂抽離時看到的廉價髮圈,那髮圈放在家中許久。我的嘴巴,被自己的恐懼化成的髮圈,緊緊箍住了。
後來的我,繼續努力過生活、拍片、累積好作品,不去談、不去想。
直到2014年台北市長選舉前夜,我在媒體報導上,看到了H的名字,當時他綠色變成白色,當上了顧問。現在又由白色染回了綠色,在南部某大城擔任顧問。於是我當晚的回憶全部回來了,包括前述細節。
我崩潰哭了一整夜,後來我才知道,這叫做PTSD.
後來我開始可以說了,所以身邊漸漸有幾個朋友還有心理諮商師、催眠治療師,在我被trigger發作的時候,聽我訴說過,尤其是選舉期間或是碰觸到相關議題的時候。
謝謝你們。
今年五月初時,在一場朋友聚會,遇到了厭世姬。
此前我剛將人選之人用兩天看完,非常痛快,稱讚與感謝滿滿,我反饋她我的真實感受:這真是一個夢幻的故事啊!
真實的世界還需要很多努力,真心感謝每一位願意看到現在、相信我們、支持著我們的你。
寫這篇文章對我來說非常不容易,但我必須寫。
前天朋友問猶豫中、不知如何下筆的我,還是妳想想有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嗎?
這幾天我反覆地想。
事情過去這麼久,好不容易長這麼大了的我,
想對願意站出來的每一個妳/你說謝謝。
希望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需要這麼多的眼淚和勇氣才能好好過下去。
而我,只是想要好好拍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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