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地方法院。（圖／記者黃哲民攝）
記者黃哲民／新北報導
新北1名許姓婦人去年（2022年）涉用枕頭悶死6歲親生兒子，再持刀自戕頸胸獲救，被起訴殺人罪嫌，她辯稱離婚後經濟困頓又罹患重鬱症、無力扶養兒子所以欲攜子同死，檢方認為她怨恨前夫、犯案動機出於報復，建請判處17年到20年徒刑，辯護律師主張許婦情堪憫恕、請求減刑，新北地院由職業法官與素人國民法官共同審理本件悲劇，今判許婦有期徒刑16年5月，可上訴。
本案源於許婦（37歲，在押）前年（2021年）11月和前夫協議離婚，約定共同行使6歲獨生子監護權、每隔1到2周輪流照顧，許女為方便接送兒子上學，在新北市樹林區租1間4坪套房安身，靠從事電話行銷工作養家，去年8月被辭退而失業、頓失收入，不過前夫按月支付1萬5000元生活費，因雙方協議，若欠付會喪失對兒子的監護權。
去年10月間，許婦連續編造理由讓讀小學一年級的兒子請假，同月17日再以兒子接種疫苗不舒服為由，又向校方連續請假2天，並拒絕前夫依約接回兒子，同月19日導師仍沒看見小孩來上課，當天上午11點收到許女繼續請假訊息起疑心，通知許婦前夫了解。
▲許婦坦承用枕頭親手悶死6歲獨生子。（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許婦前夫整天找不到母子倆，當晚9點多聯繫許婦雙親會同警員、里長與房東到租屋處破門查看，赫見男童全身無外傷，衣著完整死在床上、已現屍斑，許婦頸、胸有刀傷，全身是血仰躺昏迷、仍有氣息，現場留有給雙親及前夫的遺書。許女送醫保住性命，清醒後坦承用枕頭親手悶死兒子，出院到案被羈押至今。
新北地檢署起訴許女涉犯家暴殺人罪嫌、建請依《兒童及少年福利與權益保障法》加重其刑。本件是新北院首件國民法官參審案件，也是全國第1件由國民法官參審的母殺子事件，上周三（16日）起連續審理3天。素人國民法官提問重點包括許婦為何不讓兒子上學接受完整教育、是否意圖獨佔兒子、事先有無向親友或社會資源求助等。
許婦否認想獨佔兒子，供稱當時想自殺，但看到前夫帶小三出遊的IG照片，覺得自己很悲哀、10年換來婚姻失敗，擔憂自己走了，前夫無心照顧兒子、外公外婆又太嚴厲，兒子留在世上會受苦，她自認「誰會像我這麼愛他」，為了兒子好所以帶兒子一起走，她不是要報復前夫，「我只考慮小孩」。
辯護律師主張許婦是遭本身重鬱症綁架的人，受貧窮、婚姻失敗與親人過世等多重負面因素打擊，一時情緒失控殺子、非預謀犯案，試圖藉此為許婦爭取行兇時因病處於辨識與控制能力下降狀態、留遺書符合自首及犯行有情堪憫恕之處等3項減刑資格。
檢方指精神鑑定確認許婦犯案時無幻聽幻覺與妄想，且能預寫遺書並修改、事發當天與兒子導師流利互傳訊息，不符合精神抗辯減刑條件，至於遺書內容述說心情交代後事，不構成自首，「真心尋死的人怎會自首願受法律制裁」，何況許婦送醫還沒應訊前，警方已從現場跡證懷疑她是兇手。
▲辯護律師試圖主張許婦受多重負面因素打擊而失控殺子、非預謀犯案。（示意圖／免費圖庫pakutaso）
檢方並引用許婦歷次供詞，口頭還原許婦行兇片段：她用枕頭悶住兒子頭臉時，聽兒子掙扎叫著「媽媽我快不能呼吸」，仍不鬆手還告訴兒子「寶貝，媽媽撐不下去了」、「媽媽要走了，你跟我走好不好」，當兒子雙手癱軟停止掙扎，「就知道他走了」。這段陳述令法庭氣氛頓時沉重，許多旁聽民眾露出不忍神情，許婦盯著投影幕，一臉木然。
檢方認為許婦「一廂情願覺得（共赴黃泉）對兒子比較好」，其實動機「最終來自報復情緒」，尤其怨恨前夫有外遇而不管兒子，但檢方指許婦離婚前與1名男網友曖昧互稱「親愛的」、「大壞蛋小笨蛋」，還告訴對方「再讓我吃藥，我就要咬爆你」，檢方當庭問許婦「妳想要咬爆他什麼地方？」、「那個藥是不是避孕藥？」
面對檢方逼問「是不是因為跟男網友斷聯，才想帶走兒子？是不是因為自己交往狀況不順，又看到前夫帶著新對象出遊，所以才想要帶走兒子？」許婦接連強調「並不是」，否認與男網友交往，但檢方秀出對話全文，包括許婦央求男網友「再給我們的感情一次機會」，許婦語塞，靠律師解圍有些對話是在離婚後，交友是個人自由。
許婦前夫出庭作證沒想到前妻會下毒手，他哽咽思念遇害的獨子，每次睡前都會跟他說咒語「爸比，最愛你喔！啾咪！醒來要在我身邊喔！」讓他心碎。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指派給許婦前夫的律師主張，無論任何事由，都不能剝奪6歲兒童生命，「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不行」，本案是悲劇，但請求對許婦重判。
許婦父母出庭和女兒對望垂淚，哽咽自責沒及早發現女兒受的苦、心疼聰明乖巧的外孫夭折，許母說女兒盡心照顧小孩，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憂鬱症，不然沒有母親會這麼殘忍殺自己小孩，就是因為她放不下，兒子死了她自己活著，她比誰都痛苦！」
▲許婦說兒子生前愛吃麥當勞溜滑梯，法官慨歎「你兒子再也沒這個機會」。（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受命法官問許婦「有無想過兒子小學畢業、國中畢業、長大結婚，妳可以參與」，許婦啜泣說「想過」。陪席法官問她兒子生前喜歡吃什麼、玩什麼，許婦答稱「吃麥當勞，去公園溜滑梯」，陪席法官慨歎「妳兒子再也沒這個機會」，再問許婦自稱從小被嚴格管教，「最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對嗎？」許婦點頭，陪席法官又嘆息「妳的兒子，也沒有機會了」。
辯護律師周信宏、李諭奇盡力鋪陳許婦「努力做了6年的好媽媽，卻在最後失去一切」的不幸，請求合議庭依情堪憫恕規定讓許婦減刑。許婦也求法官從輕發落，自稱事發之初曾想不起兒子長相，經穩定治療，已記起兒子容貌，她深深後悔自己的犯行，遺憾沒給兒子健全家庭，「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走這條不歸路」，她「願向我的父母、弟弟與前夫懺悔」。
擔綱最後辯論的檢察官王凌亞剛晉升人母，她以近乎呢喃語氣，娓娓述說本案男童若還活著，「升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會怎麼度過？是到遊樂園？還是打水仗？前幾天的父親節，他或許會用剛學會的歪歪扭扭國字，寫賀卡給爸爸吧！」可是，男童離開人世，已經303天了。
王凌亞指許婦一味放大前夫過失，但「前夫唯一做錯的，是相信媽媽不會殺兒子」，許婦將兒子當成婚姻衝突的祭品，使兒子失去長大成人的機會，「剝奪孩子的生命，不是愛，是自私」，因許婦對兒童涉犯殺人罪，依法加重為死刑、無期徒刑或15年以上徒刑，但許婦未達須判死或無期徒刑程度，建請判刑17年到20年，「別讓殺孩子成為父母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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