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博士生寫論文下海當直播主。(圖/翻攝自澎湃新聞)
記者鄭思楠/綜合報導
香港大學博士生王怡霖,從2018年起研究秀場直播,一種線上社交直播類型。2019年,為了完成畢業論文,她親自體驗當一名直播主半年。在她的研究中,能持久留在秀場直播行業里的直播主,多為社會資源較弱勢的女性,需要在鏡頭前敢玩敢秀,也要願意在「榜一大哥」送大禮後,服從他們的指令,下播後再繼續和他們維繫關係。
據《澎湃新聞》報導,截至2023年,超9500萬個直播帳號活躍在抖音、快手、陌陌等直播平台上。2021年中國直播市場規模達到 1844.2 億元人民幣。
5年前,王怡霖涉足了一片新的「田野」。她是香港大學的博士生,從2018年起研究秀場直播。為了研究課題做田野調查,她於2019年3到8月成為一名秀場女主播(台稱:直播主)。
王怡霖首先在某招聘網站上發布秀場主播的求職廣告,並最終與位於成都的某大陸十佳公會(文中簡稱A公會)簽約。在A公會的推薦下,她從2019年3月起在秀場直播平台M作為主播進行全職直播。
▲公會直播間。(圖/翻攝自澎湃新聞)
2019年3月至5月初,王怡霖在公會參加新主播培訓以及面向新主播的公會內部比賽,為了儘快與公會工作人員以及其他簽約主播建立聯繫,王怡霖利用公會提供的公司直播間進行線下直播。2019年5月中旬至8月,為了有更靈活的時間可以與平台上的主播和觀眾建立聯繫,王怡霖回到成都家中進行直播。
在共計6個月作為女主播的直播體驗中,王怡霖需要完成公會下達的直播任務,即平均每天直播5到7小時,每月有效直播不低於25天。截至2019年8月15日,王怡霖在平台M總共完成109場直播,進行了496場PK比賽。共計25613人收看了直播,其中710人完成了直播打賞(贈送虛擬禮物)。
剛開始,公會告訴她,「新主播一定要出去不斷地跟人PK,才能引流。」她就通過系統匹配PK,匹配到一個男主播,由他制定PK規則。她説,「對方讓我輸了後跟著他做動作,我一聽好像也沒很過分。」
沒想到,王怡霖輸了之後,男主播說「妳現在就跟著我做」,不斷地讓她調整,比如做往下、點頭之類的動作。王怡霖表示,「那時朋友看我直播,突然發微信說那個鏡頭像有性意味。」
王怡霖沮喪表示,「我沒有敏感性,沒意識到動作通過鏡頭展現之後,呈現出了不一樣的效果。那時我發現很多人都在笑我,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特別特別難過。」
▲直播間內牆上貼的內容。(圖/翻攝自澎湃新聞)
在王怡霖的研究中,除去當紅主播,能持久留在秀場直播行業裡的主播,多為社會資源較弱勢的女性。她說,「我訪談的很多秀場主播,大部分感到很痛苦,很多人長期在熬夜,氣色不好;直播要放很大聲的音樂,每天戴耳機5小時以上,耳朵很疼。還有精神上的影響,長期做這工作,主播情緒沒有一天平穩過;內心壓力很大,長期有不安全感-這是要獲得別人喜歡才能賺錢的行業,是討好型的。」
「即使主播跟自己的粉絲沒有發生線下實質性的關係,但要給他們製造一種線上的親密。我幾乎沒有碰到過有主播說自己還在婚姻裡」,王怡霖坦言,「一些女孩在這份工作中存有困惑,比如說收了別人贈送自己的禮物後,人家要求回報,約主播見面。很多時候對方要求主播不斷地跟他視訊、打電話,不這麼做的話,關係沒辦法維繫。」
▲王怡霖的博士論文。(圖/翻攝自澎湃新聞)
而「榜一大哥」們則試圖在線上填補一些線下生活的空白,或為了排解在異鄉的孤獨感、或釋放日夜顛倒的工作壓力、或渴望親密關係……。
有個「大哥」在國外,每天工作日夜顛倒,他會在直播間釋放壓力,一個月花10萬(人民幣,下同)來刷禮物,以此獲得一種存在感。他很在乎自己刷了很多禮物後,主播有沒有表示出感謝、感恩,一旦主播的反應不如他預期,他會立刻把主播拉黑,覺得對方忘恩負義,他強烈希望通過消費來獲得一種尊重。
王怡霖表示,每個「大哥」要求不一樣,有的希望體驗一種親密關係,和主播模擬談戀愛,主播下播後聯繫「大哥」會表現得像女朋友。
受訪時,王怡霖坦言,「我論文寫完,也還沒完全走出來。我覺得這是太獨特的一份體驗,真實地感受到這個體驗對人的改變。平台更新發展很快。作為研究者,我們可以退出,可以只作為旁觀者,決定要不要進入、分析、寫些什麼。但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是被動地捲入其中。我不想承認的一點是,在我的研究中,對很多主播來說,做直播是他現有所有選擇裡面相對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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