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今許多專任老師選擇安靜離職（或真正離職）。（示意圖／pexels）
● 祁立峰／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作家
今天是教師節，祝師友們佳節快樂。
如果各位有在關注教育議題，今年的話題已經不是學生多難教，老師多難當，而是許多專任老師安靜離職（或真正離職）之後，徵不到代理，找不到人接行政的現實。
其實我最近不是很想談對教育議題的觀察，還不用寫我就可以想像會有什麼留言——「你怎麼推論的？」、「以前就有流氓學生在學校砍人喔」、「過去聯考時代那麼好怎麼不活回去？」、「你的文章看得很躁」、「那麼喜歡黨國集權可以滾去對岸啊」…
我講三件事就好，都是我在Threads上面看到的台灣教學現場，有文字，有影音，絕無造假。
第一件事是一個禮堂演講的場合。台上講師活動熱鬧騰騰，不是那種照本宣科的講座，而是充滿互動的歡樂現場。拍攝中的同學正在「釣魚」——這是今年開始風靡於中學、大學生之間的一種手遊，釣魚模擬，大幅度甩動手機模擬出竿時的動作。
▲ 中學、大學生之間的一種手遊──釣魚模擬，大幅度甩動手機模擬出竿時的動作。（示意圖／世新大學提供，非當事人）
許多講師都言之諄諄：自己從來不收手機，讓學生沉浸在講題裡自然忘卻手滑。但現實教學現場卻每下愈況。以前學生打瞌睡會撐著頭，現在直接趴在桌上睡給老師看。以前學生滑手機偷偷摸摸，現在大動作釣魚模擬並拍影片，我猴我驕傲，怕人家不知道。
這不只是滑手機，不只是拍短片想紅。這是挑釁。意思是「台上講什麼跳什麼唱什麼，我都不會絲毫尊重講師」，「你有多勇？我敢在聽全校演講時模擬釣魚」。
第二件事是一個大學課堂。教授講了一段話，內容大意是說叫學生可以直接回家、回宿舍不用來上課，保證都會過。這乍聽起來像是氣話或笑話，但底下的留言證實了以上皆非。「這堂真的超涼，我直接走人期末92分」。
▲ 學生選課追求甜涼，老師授課也把甜涼發揮到最高境界。（示意圖／123RF）
我幾年前就在Dcard看過某大一國文老師的評價，兩學分的課，只上半小時，期末平均99分。學生選課追求甜涼，老師授課也把甜涼發揮到最高境界，書不用翻開，人不用到，涼到最高點。分數大分送，甜到無極限。本來無一物，何必稱甜涼。前兩年社論批評杏壇：「老師假裝教書，學生假裝讀書」，現在竟有老師學生連裝都不裝了。
第三件事是一個校系的課程大綱。課名是「AI與楚辭」，怎麼AI法呢？課綱規定作業包括以《楚辭》為主題拍攝一支短影音，或與AI協作繪製《楚辭》裡提到的角色。除此之外，好像沒有其他與AI有關的元素了。
可以想像這門課原本只是《楚辭》，但學校要求與時代結合，所以將AI冠名進來。但老師也不會用AI，學生會就好，其實學生也未必要會，網路搜得到就好。老師開了不會教的課，也不一定有學生選，但最後結果寫成新聞稿就是——「本校與時俱進，開了500門以上的AI課程，學生還沒畢業就準備好前進輝達、台積電」。
▲ 因應AI趨勢，大學近年來大量開設人工智慧及程式語言相關課程。（圖／記者林悅翻攝）
我想問問看各位：在以上三個場景裡，到底誰在混？聽講的學生毫無學習動機，授課的老師毫無教學熱忱，或因應新時代來臨，根本沒有能力教。
學生學習小偷，老師薪水小偷，學校虛應故事，最後到底什麼被偷了？發給學生的補助，發給教師的薪水，整批人的寶貴時間。
我沒有要作什麼分析或提出什麼解方。整個問題盤根錯節：少子化來襲，學校需要特色亮點以求生。但也正因少子化，老師知道學校快倒了，學生知道科系要關了，學的不想學了，教的不想教了，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我只是想在教師節提醒老師與學生——珍惜那些還在認真聽課的學生，向你投放的灼熱目光；珍惜那些還在認真教學的老師，對你講授的豐沛知識。那可能是未來越來越稀缺的畫面了。
▲ 珍惜那些還在認真聽課的學生、還在認真教學的老師，因為這可能是未來越來越稀缺的畫面。（圖／《ETtoday新聞雲》資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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