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男孩
文/月亮熊
有四個年輕人住在同一間病房。
他們的共通點很多,例如說都是男生、年齡也相近、而且都是得了癌症──尤其是最後那個共通點,讓這四個男孩不自覺地親近起來。
(Photo credit: jamieleto via Foter.com / CC BY-SA)
男孩A是對病情最悲觀的、男孩B是最年幼的、男孩C是病情最嚴重的、男孩D是最樂觀活潑的。
這四個人的興趣大不相同,性格也迥異,參加的學校社團也不一樣,對一件事情總抱持四種不同的看法。
每次當男孩D大聲要各位振作起來,努力對抗病魔時,A總會哀傷地說自己會是最先死的病患,B經常會對自己的病痛抱怨鬧脾氣,而C會默默苦笑起來,說自己才是最嚴重的那個,大家別再爭執不休了。
果然,C的死亡讓這群男孩停止了爭吵。
當病床被清空之後,那天夜晚多了幾分寂靜,就連平時話最多的男孩D也沒有出聲鼓舞大家。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A在那天晚上悄聲說了這句話。
沒多久後,男孩D重新振作了,他恢復笑容,也更加主動地照顧B與A,性格也趨於成熟穩重,不再輕率地指責A那些消極的發言。
每次當A在病床外看見D時,他總是在護理站或電視間,跟護理師或其他病友聊天。甚至有一次,D還踩著點滴架在病房走廊上滑行,把護理師嚇個半死。
──D是這個病房裡第二個離開的。
他逐漸康復的身體,因為癌細胞轉移的緣故迅速惡化,雖然稱不上平靜的死,但也不至於太痛苦。
(Photo credit: ♥ jules via Foter.com / CC BY-SA)
C的床位住了一名新病友,年長許多,也跟A與B完全聊不來。A開始懷念起當年四個少年吵吵鬧鬧的生活,那時爭執多,樂趣也多。
此時,就算外面護理站不斷傳來替C不捨的哭泣聲,也沒有人能分享兩名少年內心的孤獨。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男孩B斥責男孩A,叫他不許這麼說。
A只是一邊流淚,抱著枕頭入睡。
這間病房少了D的領導,日常的治療瞬間變得索然無味。
於是A只好不斷思考,為什麼最穩重的C與最活潑的D會先走呢?為什麼上帝要帶走好人,對生活不抱希望的自己卻仍活得好好的呢?
他太過專注於思考這些問題,以至於沒有注意到B的轉院。
大概是療效不彰吧,又或者是併發症太棘手了吧,他隱約聽見護理師們的討論,又讓那些訊息輕輕流過腦中,他不再抗拒,等待輪到自己被宣告死期的那一天。
直到醫生走來,微笑地跟他說了一句:
「狀況很穩定……要不要來討論安排出院的事呢?」
那句話一直至今回想起來,都仍像是命運惡意的玩笑。
(Photo credit: Irene Bonacchi via Foter.com / CC BY-ND)
男孩A出院了,病情癒後良好。
即使在出院後的十幾個年頭,他仍然沒有復發的跡象。
只是,他有時會覺得住在病房的那段往事,就像癌細胞般佔據了腦袋,在他年紀越大時就越是會經常想起,不斷吞噬著他。他每次一想起這段往事,就會悄悄流下淚水。
「寫作人生,念做無常。」
那是男孩A的自殺遺言。
(Photo credit: Pascal-P via Foter.com / CC BY-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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