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薇兒‧麥克德米 Val McDermid
譯/楊佳蓉
哈洛德.佛瑞德里克.希浦曼(Harold Frederick Shipman,大家都叫他「佛瑞德」)一九四六年生於諾丁漢的一處國宅。他從小就很聰明,小學六年級的升學考試成績優秀,獲得當地頂尖的高佩門特文法男子中學頒予獎學金。他的母親總覺得自己比鄰居還要高尚,在養育過程中灌輸佛瑞德優越感,導致他無法融入同儕。
▲佛瑞德
他對母親死心塌地,當肺癌緩慢而痛苦地帶走她時,他幾乎崩潰了。醫師每天下午到他們家替她注射減輕痛楚的嗎啡,佛瑞德常常在旁邊看著母親陷入平靜。她在一九六三年,佛瑞德十七歲時過世。
一九六五年,佛瑞德進入里茲大學醫學院,認識十六歲的櫥窗擺設員普莉蘿絲.奧克托比(Primrose Oxtoby),兩人在他們的女兒出生前三個月結婚。希浦曼身兼學生、新任丈夫、新手爸爸三職,他對主要用在分娩的止痛藥配西汀上了癮。醫學生訓練過程中,師長會鼓勵他們四人一組做實驗,兩人服用藥物,另外兩人觀察藥效──或許他就是因此上鉤染癮。
希浦曼多年來假造配西汀處方箋,直到他終於情緒崩潰。接受完戒藥的精神治療後,他在一九七五年擺脫藥癮。從外表看來,他是個普通的中產階級居家好男人,有四個小孩以及認真持家的妻子。雖然幾名同僚認為他自大又冷漠,但病人覺得他是個好醫師,在服務過的地區(一九七四年起在約克郡托德摩登鎮,一九七七年換到蘭卡郡海德市)名聲都不錯。
表面上希浦曼是個優秀的家庭醫師,其實完全相反。二十五年來,他以平均一個月一人的速度謀殺患者。
他典型的作法是拜訪獨居的老太太,為她們注射致死劑量的嗎啡,留她們坐在椅子或是沙發上,衣著完整,調高暖氣溫度。隔天,他回到現場,宣告她們已死,提供比起他前一天離開的時刻還要遲上許多的死亡時間。暖氣維持屍體的溫度,擾亂死後屍體降溫的速度,他的伎倆因此成功。他宣告患者死於心臟病發或是衰老,近期都是他照顧她們的健康,所以不需要驗屍。
到了一九九八年,海德地區有人開始懷疑。一名時常載老太太四處兜風的當地計程車司機發覺,她們似乎都在見過希浦曼後沒多久就過世。附近的家醫科醫師琳達.雷諾(Linda Reynolds)注意到他的患者死亡人數是她的三倍。
希浦曼察覺自己被人盯上,他仔細挑選羅馬天主教徒作為接下來的幾名犧牲者,她們一定會土葬,而不是火葬。因為屍體火化前,要經過兩名醫師檢查,確認沒有需要解剖的疑點。
最後一名死在他手中的是八十一歲海德市前市長凱絲琳.古倫蒂(Kathleen Grundy)。根據希浦曼的說法,六月二十四日到她家抽血檢查時,她「健康得像頭牛」。隔天,她沒有出席年長者午宴俱樂部的活動,兩個朋友發現她躺在起居室沙發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
他們打電話報警,警方聯絡希浦曼。他來到她家,迅速檢查一下,簽署死亡證明,在死因欄位填寫「衰老」。他也偽造了她的病例,添加暗示她濫用可待因的敘述,這種咳嗽藥會在人死後分解成嗎啡──他很清楚毒物檢驗極可能會驗出嗎啡。
凱絲琳依照她的遺願土葬,這時冒出一份遺囑,內容是她要把全部三十八萬鎊的財產留給哈洛德.佛瑞德里克.希浦曼。「我要把我所有的地產、金錢、房子交給我的醫師。」遺囑如此寫道:「我的家人衣食無缺,我想要感謝他對我、對海德居民的關懷照顧。」
凱絲琳的女兒看到遺囑時震驚不已,「無法想像」她母親會這麼寫。她向警方通報,進行開棺驗屍。同時,調查人員在遺囑上找到一枚希浦曼的指紋,順著這條線索找到他收在診間的老舊兄弟牌手動打字機。
葬禮後過了六星期,凱絲琳的屍體在八月一日挖起。法醫病理學家約翰.路瑟佛博士(John Rutherford)執行驗屍,沒找到明顯的死因。他將她左臀的肌肉與肝臟樣本寄給法醫毒物學家茱莉.伊凡斯(Julie Evans)。
臀部肌肉是全身上下最穩固的組織,是尋找毒物蹤跡的好地方。茱莉.伊凡斯以質譜分析檢驗臀部和肝臟,畫出圖表顯示樣本中多種化學物質的含量。九月二日,她提出報告,證明凱絲琳.古倫蒂死於致死劑量的嗎啡。
嗎啡屬於醫療用海洛因,是極易上癮的強力止痛藥,通常只會開給重病末期的患者。希浦曼透過偽造的處方箋囤積嗎啡,也偷拿癌症病患死後留下的藥物。這種藥作用在中樞神經系統,能減輕疼痛,讓人感覺平靜。如果注射到靜脈的話,呼吸會立刻減慢,喪失意識,最後死去。嗎啡讓人在毫無知覺的狀況下迅速死亡,然而奪人性命仍是殘酷的暴行。
即使已經喪命,嗎啡依然能在人體內殘留很久,於是法醫下令再挖起十一名希浦曼的已故患者,她們身上全都驗出致死劑量的嗎啡。希浦曼遭到逮捕,一九九九年十月四日開庭,檢方指控他犯下十五起謀殺案,還偽造凱絲琳.古倫蒂的遺囑。法院判他終身監禁,不過在二○○四年,他用床單做了繩結,吊死在監獄鐵窗桿上。
高等法院法官珍妮特.史密斯女爵(Dame Janet Smith)主導「希浦曼調查行動」,檢驗他執業期間所有死亡的病患──總共八百八十七人。史密斯在二○○五年提出最終報告,估計希浦曼謀殺了兩百一十名患者,另外四十五人也可能是死在他手中,讓他成為業績最高的殺人凶手。
儘管大部分的受害者都已經年邁,檢方「強烈懷疑」他殺了一名四歲病患。社會大眾群情激憤──為何沒有及早阻止他的惡行?醫界與鑑識學界也掀起了一股檢討醫德的風潮。
佛瑞德.希浦曼是如何成為如此精於算計的怪物?為什麼?在凱絲琳.古倫蒂之前,希浦曼從來都不是為了金錢動手。或許我們永遠無法解開這個謎:他把所有的動機帶進墳墓裡,將那些致命的行為隱瞞到最後。
說不定他是受約翰.波德金.亞當斯醫師(John Bodkin Adams)的影響,一九五七年,他在薩塞克斯郡義本鎮被控用嗎啡謀殺一百六十名患者(儘管隨後無罪釋放,近年的調查結果偏向認定他有罪)。心理學家卻認為,那些看著母親在嗎啡的影響下安詳入睡的午後是要素之一。
羅伯特.佛瑞斯特寫過幾篇論文,講述醫療照顧者動手謀殺的案例,他提到醫師是社會的縮影,「並沒有特別高尚」。醫療照顧工作者投入這行往往是因為想探索學問、利他主義、社會地位、財務保障。
羅伯特估計大約有百萬分之一的人士心態不正,「這些罪犯的心理狀態明顯有偏差,他們尋求刺激,甚至算得上是活躍的精神病患。」
對於希浦曼這樣的人而言,「殺害患者是操縱、控制他們的極致,非常有意思」。根據落網後他與偵訊警官應對的高傲態度、有權私底下想殺誰就殺誰的信心,看來希浦曼很享受操縱他人生死,認為他可以當一輩子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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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薇兒.麥克德米 Val McDermid
譯者:楊佳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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