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酒家女
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話，「生的請一邊，養的恩情大過天」，但偏偏有的孩子們出世、或出現在我們的人生中，彷彿只是為了「討債」。新聞報導裡，弒父或是殺害家人的消息層出不窮，我的孩子是不至於如此，只是……
我曾經是個酒家女，這是我從良後的家庭故事。
民國四十幾年出生在民雄，家裡環境並不是太好，身為長女加上父親早逝，所以我很早就外出工作，擔負家中主要經濟來源的責任。一個女孩子，沒有學經歷、沒有人脈，又要扛整家人的生計，自然而然的只能進入酒店工作。
每天濃妝豔抹、穿著超齡的服裝，跟著日本客人搖來搖去，親密的抱著跳舞、喝酒、划拳，那五顏六色的燈光閃啊閃，閃得我頭都痛了。還是因為我每天都喝了太多太多的酒呢？我也搞不清楚了。
▲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有的時候客人又小氣又好色，把你整個人摸透透了，小費卻還是遲遲不拿出手；有些客人酒量差又酒品差，對著我們咆哮，或是偶爾動粗也是要忍受；有的時候客人溫柔又體貼，轉身卻把幾個小姐的辛苦錢都騙光光……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就這麼蹉跎個精光了。
撫養弟妹長大、提供家裡穩定的收入，無怨無悔的付出就這樣過了十幾年，轉眼間弟妹都已長大成人，可以照顧自己、也能幫忙分攤家中的支出。但這時候我已經不再年輕，不可能再去找什麼正經工作來做。我想……我的人生就要在燈紅酒綠中走至終點吧！
然而在這個時候，當時工作的酒店老闆追求我、向我求婚，人生的命運終於才得以轉變。
婚後丈夫跟我互敬互愛，我也努力輔佐他工作上的事情。可是多年過去，我始終沒有辦法成功懷孕，就在我試盡所有方法後，接到母親的電話。老家的門口被人放置了一名男嬰，上面還寫著他的生辰八字，顯然是被人丟棄了，母親問我是不是要抱回去養。
心一橫，我答應了！沒想到把孩子抱回來之後，卻是災難的開始。這孩子從小打架、吸毒、喝酒鬧事，只要是做壞事，他從來沒有缺席過，光國中就讀了總共七間也沒能好好畢業，到最後只能輟學去當油漆學徒。
原本我想說讓他吃點苦頭，會學乖，可工作了之後有薪水，反而讓他更放肆的吸食安非他命、喝酒、「開查某」（台語：玩女人），最後還把一個茶店的小姐肚子搞大，還是由我出面幫他賠了一筆錢給對方，請她離開。
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幫忙丈夫酒店的生意，記帳、管小姐就已經夠讓我忙得焦頭爛額，還要為了這個小孩三天兩頭出入派出所、籌保釋金、低頭向人道歉、低頭拜託人家給他工作……
你們一定說，慈母多敗兒就是說我這種人，怨什麼呢？孩子不都自己教出來的？我也沒怨，只是一直好好承受著，養著他們一家子。
到現在，這個孩子都四十好幾了，每天醒來就只會喝米酒跟睡覺，娶的老婆跟他一付德性，看到我沒有好臉色，有好臉色的時候就是想跟我伸手要錢。兒子一家五口都靠我這個當阿嬤的人在養。
無奈的是，因為經濟不景氣的影響，酒店生意早就不如從前，貸款繳不出來逼得我跟丈夫只好把店收起來，兩人各自打零工維持家計。然而到了前年，丈夫一場大病後也撒手離世，留我一個人面對這世間的殘酷。
一個六十幾歲的老女人，家裡五張嘴張大大的等著我一個人養……我沒有辦法，只好又搖啊搖的，搖回到從前熟悉的燈紅酒綠下，亮晃晃的七彩燈光仍舊讓我頭痛。只是這次，我的人生還能再有轉運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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