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殯葬業者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變成像仇人一樣了。」他面無表情的說。
阿宏是我認識三十多年的好友，我們雙方家庭也都來往很熱絡。阿宏身為家中的大哥、長子，在他的父親過世後擔起所有的責任，包括所有非事實的指責。
二年前，阿宏原本身體硬朗的母親突然驟逝，讓阿宏整個家族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兩個老人家本來獨自住在鄉下務農，那天兩老的生活跟平常並沒有不同，下田工作、回家吃晚飯、睡覺，母親卻就在睡夢中逝世。一年後，阿宏的父親也跟著離世，接著鄉土劇般的狗血劇情就上演了。
原本他們一家兄弟姐妹感情都很好，但隨著父母相繼離開，「分財產」變成了無法避免的現實步驟。台灣早期的社會，其實女兒是不能分財產的，但隨著時代改變……
「阿爸的保險、勞保、土地、現金……我全都要分！大哥二哥你們不要想要逼我們放棄喔！白紙黑字通通拿出來，一家人不要搞得太難看」阿宏的二妹手插著腰大聲的說。
「阿爸才剛走，我們現在還在處理後事，妳有這麼急，非要在靈堂上阿爸的面前講這種話嗎？」阿宏冷眼的說。
我見狀不對，也跟著附和：「對啊！妹啊，不急啦，把阿爸後事處理好比較重要吧！」
「哼！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賴皮啊？一家人也還是要明算帳啦，不要以為自己是長子就可以獨得，時代不一樣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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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宏的二妹說完就離開了，留下傻眼的我，跟怒氣無法消停的阿宏夫妻。
「她『就敢係ㄟ』！（台語：很敢死）怎麼不說阿爸金飾都放在她那邊，怎麼不說要拿出來分？笑死人！阿爸留下來的錢又沒多到要反目的地步，神經病！哥你不要理她。」阿宏三妹不屑的說。
▲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此後，三天兩頭在靈堂上，一邊是師姐們誦經的聲音，另一邊是他們兄弟姐妹們互相怒罵的聲音，此起彼落，好不熱鬧呢！熱鬧到鄉下的鄰居都跑來問我：「ㄟ！你是在幫阿坑（阿宏爸爸）處理的那個老師嗎？啊他們是怎麼了啊？本來兄弟姐妹不是感情很好，怎麼爸爸一過世就一天到晚吵架？」
身為局外人，怎麼可能去外面嚼舌根？我總是笑笑打發鄰居們，然後再私下各別向兩方勸合：「你阿爸也是地方上人家叫得出名字的人物，好了啦！沒有多少錢，不要吵成這樣給別人看笑話了，給阿爸留點面子。」
二妹：「哼！你叫他把錢分一分我就不會吵了啦。俗仔！連存摺都不敢拿出來，是不是已經被他們兄弟分完我們都不知道，想到我就一肚子火。」
阿宏：「不是我想吵，我就想先好好的把阿爸的事處理好再來討論這個。我也跟她講了好幾次了，就是不聽！阿爸金飾都放在她那邊，她也死不承認，是要怎麼好好講？」
和事佬當不成，我心想只能好好把阿爸的後事辦好。跟阿宏好友多年，其實我跟他的父親感情也非常好，甚至我後來也都直接叫他「阿爸」，他這樣離開，我心裡也非常難受，尤其又看到他們兄妹這樣吵個沒完……
當晚，阿宏的父親就來找我了，靜靜的站在我床邊，表情痛苦一直流著眼淚。
我心裡雖不忍，卻也不能做什麼，「阿爸，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我是外人，只能盡量勸他們，也做不了什麼事，歹勢啦！」
阿宏的父親聽完點點頭，消失在我面前。
隔天，我偷偷把阿宏拉去旁邊說了這件事，這是從阿爸走了之後第一次看他流眼淚。
「阿爸，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孝。」阿宏邊講邊哭，連他老婆都跑來關心狀況。
「我們也都六十好幾了，說真的也沒有多少錢。如果她肯老實的把阿爸放在她那邊的金飾也都拿出來，我們當然可以很快就均分成四份。重點是現在她不承認她有拿，明明阿爸臨走前都有交代，她打死不承認我們是要怎麼談下去？」阿宏太太知道狀況後，無奈的說。
「阿嫂，不要理她啦！別難過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送阿爸最後一程。」阿宏三妹安慰著說。
我本來心想，阿宏夫妻被他二妹鬧得這麼痛苦，至少他的二弟跟三妹都還是挺他們的，但顯然，有心的人總是用盡心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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