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央研究院 研之有物編輯群
不輸文人!庶人的必玩行程
晚明文人寫了許多遊記,但,庶民會參考這些遊記嗎?
關於傳統中國人的識字率,美國學者羅友枝(Evelyn Rawski)曾做過估計:在一八八○年代,男子識字率約百分之三十至四十,女子則只有百分之二到十;城市裡的男性又比城外的較高一些(但此數據僅供參考,學界尚無法完全證實)。如果再往前二百年推測,晚明的庶民識字率應該更低。
因此,巫仁恕認為,晚明的庶民看不懂,也不會去看文人所寫的遊記,反而是發展出屬於自己的旅遊文化。只不過流行在庶民間的景點,與文人遊歷之處多有重複。
庶民的主要旅遊形式有兩種,分別是節慶廟會與進香團。節慶廟會多是慶祝神明的誕辰,但神明的誕辰日子是「人」訂出的,所以這些時間,其實就是配合農閒休息之時,提供庶民休閒活動的空間。而都市裡節慶廟會所拜的神明亦然。無論是手工業或商業所拜的神祇誕辰,都是配合該行業的休息時間來制定的。
▲進香團的旅遊方式,在將近400年前的明朝就很盛行了
至於進香團的發展,在晚明最為明顯。進香團與節慶廟會不同,路程較遠,且不是配合某些階層的時間。除了庶民,士大夫與士女閨秀也會參與進香團;儘管有許多士大夫不願意家中婦女參與路途遙遠的進香活動,但只要女子們以「還願、求子」等理由說服家中男性,多半會成功。
現代進香團與晚明時期相比,除了交通工具不同,其他內容幾乎都很像,如同套裝行程。晚明的進香團在搭乘船隻時,會在船上掛著寫有「朝山進香」的旗幟;也有專門接待進香旅客的旅行社,叫做「牙家」,負責協助旅客旅行中的吃喝玩樂所需。
在史料中,可以看到當時的進香活動也兼具娛樂性質。例如費元祿在其著作《鼂采館清課》中,提到士女禮朱元君神的活動「笑語喧騰,樂聲間作」,顯示進香活動還是帶有濃厚娛樂色彩。
甚至在佛家七月的盂蘭齋會中,宗教活動「長者布金,士女施金錢以千計,冀繳福田利益」,或是「余從九陽江望河燈,下龍門關數里不絕,無慮萬點,若星漢錯落,珠連璧合,波文蕩漾,足當水嬉」,都顯示了香客與遊客難以區分。
晚明古人這麼愛玩,不拚經濟?
晚明有些地方官員或士大夫認為旅遊會造成奢侈浪費,甚至因為重農輕商的傳統觀念,而認為旅遊會影響民生或國家稅收,因而主張禁止旅遊活動。不過,從當時的文獻資料來看,並沒有人因旅遊而破產,反而是賭博與打官司容易使人傾家蕩產。
其實上述禁止旅遊的理由,是許多先入為主的傳統觀念所致,例如奢侈浪費這樣的批評,本來就是來自因人而異的消費習慣。
巫仁恕以「社會經濟史」為基石深入探究,看到晚明旅遊風氣盛行的表象之下,更深一層的文化史。旅遊在晚明帶來的正面影響是促進經濟發展、象徵社會繁榮,甚至也反映了當時的太平景象。下面就以「轎子」、「路程書」、「社會結構」為例,說明當時旅遊風氣的盛況。
第一,轎子。南宋已有轎子,但當時純粹做為日常交通工具,到了晚明卻開始做為「旅遊」用途,這背後原因與人口有關。晚明處於人口爆炸成長期,有一億多人口,勞動力十分充足,卻也使得每人可耕種的土地愈來愈少。
而這時旅遊業的發展,恰好創造出轎夫、舁夫、牙家等大量的人力需求。換句話說,旅遊活動的興盛,其實代表著國富,同時也製造了許多就業機會。
第二,「路程書」的使用。路程書是古代商人的交通參考書籍,可以指引商人到外地貿易時,該選擇陸路或水路。例如,文林閣唐錦池刻印刊行的《士商類要》就介紹了各路程中的各種旅遊景點;晚明黃汴所編撰的《天下水陸路程》,也同樣在路程後面附有旅遊介紹。原本路程書只用來做為交通參考,但因商人在旅途中會順便觀光,所以路程書也兼具旅遊指南的功能。
最後,從社會結構面來看,晚明商人群體崛起、社會地位提高,引起士大夫內心的焦慮。士大夫想與商人做出區隔,因此需要展現自己獨特的旅遊品味。
*延伸閱讀:台灣啥時開始信「嬰靈」? 超渡、供養觀念全是商人炒出來的
*本文摘錄自《研之有物:穿越古今!中研院的25堂人文公開課》
作者:中央研究院 研之有物編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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