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舉牌人
創下新高溫的夏日，縮在汽車冷氣裡的我們，是否曾經注意過車窗外正在被烤曬的舉牌人？梁叔就是其中一位。
三年前的一次採訪，我在街邊認識了梁叔。龜裂粗礪的臉和一道道的刻痕，讓他看起來像70多歲。交談時，他淺藍色的帽沿早已被汗水浸深，舉著一個比自己高的牌子，在僅有的陰影下，偷一點涼快。
梁叔笑著說，他其實有份正職的工作，假日沒事出來舉牌是為了打發時間，接著尷尬的笑了兩聲便沒再多說。我轉移話題聊起他舉牌的辛苦，說到這他的話就變得很多。
「假日的工資好一點點，一天下來可以領到800塊，每小時休息10分鐘，中午有1小時給你吃飯。」光聽我就覺得很累。
▲舉牌人梁淑表示，假日的待遇比較好，一天大概可以領到800元／當事人提供
或許有人覺得，風吹日曬確實很辛苦，但不過就是舉個牌子，這工作也不難吧。這樣想就錯了，舉牌人是要懂得看風向的，大風一來不能死抓著牌子，不小心可能砸到自己或是把牌子吹壞。尤其梁叔工作的地方在新北市某重劃區，放眼望去一片草，這裡的風吹得更是肆無忌憚。
除了夏季的熱，雨季的濕也是痛苦，薄如岡本的輕便雨衣成了保鮮膜般，裹覆著雨水也裹覆著梁叔全身，泡一天下來，皮爛之外還會起疹子。
「回家之後，胯下的地方都會長濕疹。」梁叔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口
舉牌人除了看天吃飯還要看人，這些建案都會派一些專案人員去巡視，突擊舉牌人有沒有在偷懶，如果被拍到在摸魚，一天的工資可能就沒了。
「我就有被抓過一次，哈哈哈，但也不能算是我在摸魚啦。」
那是某年夏天的午後，早上9點梁叔一如往常被發財車載到定點。頭上沒有雲，有的是一顆不懷好意的烈陽；周遭沒有樹蔭，有的是烤焦的柏油路，冒著刺鼻的臭味，梁叔那天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到了中午，溫度急遽飆升，他發燙的腦殼像是鍋爐一般，燉得大腦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撐到中午休息時間，梁叔連飯吃不下，直接猛灌一大瓶冰水，但身子裡的血依舊滾著。最後牌子倒了，梁叔也倒了。
「一開始只是想說蹲著休息，怎麼知道一站起來就暈了，再蹲下去就倒了，哈哈哈……」
梁叔昏昏沉沉，脖子吊著頭坐在人行道。偏偏專案人員在這時侯出現，扎扎實實看到梁叔坐在地上沒舉牌子，梁叔一看到專案，馬上把倒在一旁的牌子撿起來。一看，牌子上好大一道裂痕，剛好把打廣告的那棟大樓橫切一半。
「我那時嚇了一跳，哇！突然有力氣站起來，一直道歉一直道歉，但那個專案臉臭到不行。」
「不是啊，你是不舒服啊！不至於扣你錢吧。」不知道為何，我都替梁叔感到焦急。
專案看了牌子、看了梁叔，沒說什麼，上了車就開走了。梁叔心想，自己一天的工資應該也飛走了，而且板子破了還要再賠500元。
晚上七點多，小發財車緩緩的開到定點，梁叔從一整車汗味的後座跳下來，破牌子一放人就走了。但派報的頭兒叫住了梁叔，不但發了800塊的工資，還塞了1000塊給梁叔。
「陳專說沒關係，這1000塊給你，你好好休息，剛好他們也要換房子的外觀照片，所以牌子都要換新的，你下次小心點。」頭兒拍拍梁叔之後就走了。
故事說完，梁叔笑得開心。我想這對他來說，一定是件很得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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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錯別字】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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