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內文皆為化名。
※職業：警察
文／Aud❤
晚上九點，我看著眼前這位約莫六十幾歲的老太太，她不斷左右張望著，神智不清嘴裡唸唸有詞，而且還滿身是傷。
「阿桑，妳知道妳在哪嗎？妳家在哪裡？」我問了她幾個問題，她只是搖搖頭，顯然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我只好先帶她回警局。
回到警局，她還是憨神憨神（台語：精神恍惚）一問三不知。幫她清潔包紮了傷口，查了一下她手機的未接來電，我們找到了她的媳婦。
「媽，妳怎麼跑來這裡？我們找妳找好久，妳怎麼會全身傷？」不到一個小時，她的媳婦就出現在警局內，滿臉寫著疲憊與擔心。
「小姐，妳是她的家人嗎？我們根據民眾報案在往xx山的半山腰路上找到她，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連人帶車摔在水溝裡。我看她整個人憨神憨神，問什麼都不知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就先帶回來警局。還好身上只有擦傷，等等做個筆錄就可以帶她回家了。」我走了過去解釋。
「好！警察先生，謝謝你、謝謝你！我先看一下我婆婆的傷勢。」媳婦聽了我的話之後，急急忙忙的又開始照看自己的婆婆，確認沒什麼大礙，才走來我桌前。
「我婆婆很多年前就已經退休，今早出門是因為她說要去隔壁巷子鄰居家助唸（註：佛教特有的一個善終儀式），她身體一向硬朗，又只是去隔壁巷子不過三分鐘車程，我想應該無礙就讓她自己騎機車出門。」她忙亂一陣後，終於坐下開始說明婆婆外出的原因。
▲阿嬤出門去鄰居家助念，卻連人帶車摔在水溝裡／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誰知道，過了晚餐時間她沒有回來，傳LINE也沒有回覆，打過去也一直沒有人接。她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所以我就去了她說的鄰居家找她，結果對方說幾個小時前她就騎車離開了。我一聽真是慌了，開始狂打她的電話，但始終沒有人接聽……」她一面敘述，一面心有餘悸的頻頻回頭確認婆婆還在。
「小姐，我看阿桑的身份證……你們是住台中？她是跟你們同住沒錯吧？」我遲疑的開口問。
「對！我們住台中沒錯，所以你打給我的時候我很驚訝！一個六十幾歲的老婦人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騎一、二個小時的車跑來x溪這邊。而且你說……是往xx山的路上？」她臉色有些害怕的接著說。
「我婆婆沒有失智，她很健康！警察先生，聽說xx山上是有名的亂葬崗，我婆婆該不會是被歹迷啊（台語：髒東西）牽來這裡吧！」她說完又回頭看了一下婆婆。
「妳先不要想這麼多，我們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妳知道婆婆有沒有親朋友好友住這邊嗎？」我雖心裡有個底她在說什麼，但身為警察總不好跟著怪力亂神的聊起來。
她沈默想了一陣子，好像想到什麼，卻隨即又搖了搖頭。
「是想到什麼了嗎？」我問。
「我記得以前婆婆跟我說過，她有一個好姐妹住在xx山下，但很多年前已經往生了，其他的我就沒聽她提過了。我們親戚都住在不遠的地方，這附近就算有，應該也都是遠親沒什麼來往，機率不大。」她一臉認真的回答我。
這時候，後方的婆婆像是大夢初醒一樣叫了她的名字：「慧欣？慧欣？」
她旋即起身回到婆婆的身邊：「媽，是我！妳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我……我在哪裡啊？我不是去阿弄家那邊助唸嗎？我記得……我記得我要騎車回家……但是後來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這裡是哪裡啊？」婆婆一臉奇怪的問她。
「媽沒關係，我們在警察局，都沒事了！等等我就帶妳回家。」媳婦心疼的安撫她。
「我是不是被人家搶劫了，不然怎麼到處都是擦傷？我的包包呢？我的包包呢？」看來婆婆是真的醒了，發現自己的傷勢還開始檢查起包包。
「都在都在，還好！咦？這是……」老人家老花眼瞇著眼睛仍看不清楚，便遞給媳婦。
媳婦一看，「媽，這個是加油的發票。」她一講完覺得不對，又拿近發票看了個仔細。
「怎麼了嗎？」我也好奇的問道。
「前幾年我們換了新機車，因為婆婆不常騎車出門，所以也沒特別跟她說新車的加油孔在哪、怎麼開。那她是怎麼加油的？還有，上面發票的時間正是我一直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如果停車加油，怎麼會聽不到？我覺得很奇怪。」她一臉狐疑的說。
「媽，妳剛剛有去加油喔？」她撇過頭去問婆婆。
「沒有啊！我又不知道加油孔在哪怎麼加？」婆婆回答。
我與媳婦對看，沈默了幾秒，我便說：「婆婆沒事就好了，建議還是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妳們可以回家了。」
送她們離開後，我開始回想每一個不合理的環節：「回家只要三分鐘，老人家卻獨自騎一、二個小時的車上山；這附近沒有她認識的人，沒理由大老遠來這裡；不會加油但中途有加油記錄；看來是健康的，但中間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難道真是被歹迷啊牽著走？」想到這裡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邊唸佛號，我邊快步走回警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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