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財團法人台灣癌症基金會
「癌細胞擴散得太嚴重,要把全部癌細胞切除乾淨,除非把整個腹腔器官都拿掉,依妳這樣的情況,根本沒辦法開刀。」又一名醫師這樣對我說。
民國一○四年六月,我被六個醫生告知最多只剩下半年的時間,彷彿再也沒有其他活路了。
抑鬱生活,竟成癌細胞溫床
確診的前兩年,生活的壓力使我兩年期間抑鬱、夜不得眠,經歷著這輩子最痛苦的日子,卻沒意識到失衡的生理和心理狀態,已讓癌症悄悄在我體內滋長,抑鬱、痛苦、無法入眠成為滋養癌細胞的最大養分,待我出現腸胃不適、異常疲憊時,竟已是胃癌末期。
▲抑鬱、無法入眠成為癌細胞養分/圖/記者嚴云岑攝
那天,我先生在短短五個小時內,聽見三個不同科別的權威醫師宣布――罹患胃癌末期。當時第一個閃現的念頭是:「完蛋了,我要害老公這麼年輕就喪偶了!還有,我的父母怎麼辦……。」擔心著旁人,卻未曾想到自己。
診間外,先生側身仰著頭,獨自站在台大空盪的走廊盡頭,我走了過去,拍了他的肩膀,看著他想強忍眼淚,卻已哭得扭曲的臉,腦中原先想好要安慰他的台詞,沈重得一句都開不了口。我們看著對方,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下,痛哭了五分鐘,他才擦乾眼淚,牽著我向醫院的癌症資源中心尋求協助。
這輩子第一次深刻體驗到,原來這就是所謂――無語問蒼天。
胃癌中的籤王──瀰漫型胃癌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媽媽憂心無助的眼神緊鎖著爸爸,想等到他的回答,換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空氣在那一瞬間凝結了,沉重得無法呼吸。
我躲進房間用手摀著嘴,憋著痛哭的聲音,克制著哭得激動發抖的身體,心裡的愧疚感逐漸加深,對不起我的父母,沒有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讓他們現在那麼痛苦。
「我盡量幫妳延長時間。」就算經歷了六位醫生對我病況的消極態度,先生依舊沒有放棄,直到找到了萬芳醫院謝主任,他是唯一表示願意積極治療我的醫師。
瀰漫型胃癌惡性程度相當高、存活率極低,在確診為四期後,無論治療與否,通常只剩下幾個月到一年左右的壽命,導致大部分醫師對此病況的態度都相當消極。
第一次化療後開始掉髮,我果斷將頭髮剃光,買了一頂適合自己的假髮,從未因眷戀而傷心哭泣。化療的高量藥劑造成嚴重副作用,連續嘔吐十幾天是例行公事,以腹腔灌注的疼痛更是連嗎啡都壓制不住。做放療時,每天嚴重腹瀉約三十次,就這樣持續了快兩個月,每天只能黏在床上和馬桶上,不要說走路了,虛弱得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當時疑惑自己這樣算是「活著」嗎?
▲嚴重嘔吐腹瀉只能待在家裡廁所/示意圖/記者陳涵茵攝
當意外來臨時,才會發現過去所追求的財富、外貌、成就通通不重要了。那一刻,本能地只想活下去,甚至願意用一切去換取健康的身體,人生的願望瞬間變得如此卑微。
置死地而後生,正視死亡
手術後經歷三個禮拜的恢復期,稍微有了點體力,我開始在臉書上發文,不管有沒有人看,只是一股腦兒把這段時間的心情,寫成一段文字記錄下來。
當時的我,打從心底認為自己的壽命最多半年,所以拼命地想在這世上留下我的痕跡,甚至在心裡想:「就算要死,也不要讓身體這些癌細胞好過!從現在開始,我就是要每天過很開心!」置死地而後生,「正視死亡」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不理解為什麼是我得癌症?」曾有好幾個網友看見我的文章,私訊問我。
「所以,你覺得應該要是誰呢?」
「我覺得老天不公平!」
「那你覺得應該要是誰,才是公平的呢?」當我反問,他們總會語塞。
我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依舊慶幸罹癌的是我,如果今天換作是我的家人,絕對比我自己罹癌還要難受。
對我來說,罹癌就像人生的其它困境一樣,接受然後勇敢面對,如此而已。
治療結束後,我媽終於忍不住流著淚告訴我:「資深護理師曾經跟我說,剩下的日子只要好好陪伴妳就好,這些話我根本不敢跟妳說……。」
從確診時被六位醫生判死刑的心痛和震撼,到好不容易尋至願意治療我的醫生,心中出現一絲希望,但在治療過程中又被專業護理師告知:「剩下能做的,就是好好陪伴妳女兒。」
天下父母心,面對一次次的打擊,媽媽承受的痛苦,遠遠超過我所承受的,但她還是堅毅地挺過來了。這些日子,能讓我傷感而流淚的從來不是我的病,而是我母親。
歷劫重生,實現百分之四的奇蹟
有時和先生聊到當時被醫院宣判刑期和治療時的慘況,都會不自覺陷入沉默,各自出神地望向遠方,陷入記憶的時空裡。若干分鐘後,他會回神看著我說:「妳做到了!」我只能微笑以對,那一刻,真是盡在不言中。
當初撰寫生病紀錄的文章,單純是因為感觸良多、想感謝身邊的家人朋友,沒想到越來越多人看見我的發文,並且告訴我他們感受到這股正面能量,也影響他們更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以及當下的每一天,這是當初所始料未及。
好久以前,曾在心裡暗自許諾,只要身體狀況允許,想讓更多人從五年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四的我身上,看見更多希望,現在我實現了,是這份面對苦難的態度,讓自己成為心靈巨人。
*本文摘錄自《從零重生:抗癌鬥士的蛻變之旅,免疫療法抗癌新曙光》
作者: 財團法人台灣癌症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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