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內文皆為化名。
※職業：警察
文／Aud❤
他摸著自己灼傷嚴重的臉，開口說：「其實他沒有打過我。」說完這段話後他跟我對上眼，快速的把臉別開不想看我。
我試著忽略他因鹽酸而傷痕累累的臉，表情一如往常的幫他做筆錄：「那他有對你母親使用暴力過嗎？」
他點了點頭之後說：「大約十年前，因為他生意失敗把畢生的積蓄都賠光一蹶不振，每天在家裡不是喝酒就是睡覺，就算有去工作也只去個幾天，最多一星期就辭職了。」
看了一眼在另一邊做筆錄的媽媽，他繼續說：「媽媽一直很辛苦的在工作養家，早出晚歸也很少聽她抱怨，但是有一天家裡抽水機好像出了點問題，爸爸又不肯幫忙修理，所以媽媽請來水電工；爸爸剛好外出買酒，回到家看到陌生男人在家，以為她給他戴綠帽，也沒聽她解釋就一陣痛打。」
▲父親失業後整天只會在家酗酒／圖／當事人提供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嘆息……怎麼永遠施暴者都自以為是受害者。
「不過！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後來就沒再看過他動手了。只是隨著爸爸沒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懷疑他得了一些精神疾病，每天不是一直悶著頭喝酒，就是對著我們沒來由的大聲痛罵。」他沒表情的說著。
無意識的反覆看著自己的手心跟手背，而他的手心也是滿滿被鹽酸侵蝕的傷痕，讓人看了心疼。我見他好像入神的在想些什麼，就暫時不再發問，靜靜的陪他坐著。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說：「啊！警察先生抱歉抱歉。那件事情過後，我就常不由自主的想事情。我們剛剛講到哪裡了？」
我擔心他又覺得我在盯著他臉上的傷疤，便垂著眼說：「你說到懷疑他患有精神疾病。」
「喔對！其實我們一直都在逃避這個問題，我跟媽媽都是每天早出晚歸的工作，也是希望能不跟他見面就不要；見了面不是跟我們要錢，就是恐嚇我們要去死，最常跟我們說的話就是三字經、五字經……祖宗八代都罵上了。我的祖宗不就是他的嗎？想來也好笑。」
說到這裡，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表情，我想看仔細一點，他卻很快的又低下頭去，試著掩蓋自己的傷疤。
「這一、二年媽媽在考慮跟他離婚，可是他不肯！他已經太久沒工作失去謀生能力了，他越不肯就瘋得更嚴重，罵得更厲害。」
▲每天悶著頭喝酒的父親因為不肯離婚而大鬧／圖／當事人提供
說到這裡我停了下來，在心中快速的反覆練習該使用措詞：「咳咳……葉先生，我可以請問你，事發當晚究竟發生什麼事嗎？」
他沈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天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我跟媽媽工作回來很累，洗了澡倒頭就睡。我在睡夢中聽到有人想試著打開我的門，可是我有上鎖所以不以為意繼續睡。但是門被打開了，原來他事先打好鑰匙，後來他進來就直接潑我鹽酸，拿刀捅我……」
「我痛到沒辦法反應，也看不到，好無助！我以為我會死。過了一下子，我也聽到媽媽慘叫的聲音，我知道，他也對她下手了。」
做完筆錄後，我看著他們母子相偕離去的背影，不斷的思考著，家暴跟精神虐待對人造成的傷害跟痛苦有多麼大？他們原本是單純無瑕的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在這些事情過後，將來還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相信自己、相信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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