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內文皆為化名。
文/火閃電載不動的胖女巫
從小我就對父親這一詞充滿恐懼,對我來說,我在爸爸身上感受不到父愛,只有無盡的責打。
那個年代沒有什麼所謂的家暴案件,只要不打死人,大家只會覺得是小孩不聽話被家長懲罰。畢竟誰家的小孩沒有因為頑皮還是做錯事情被打過呢?因此基本上,沒有人會去管別家小孩被打的事情,即使我的年紀那麼小,哭得聲嘶力竭,也還是沒人會來救我。
沒有人知道我的爸爸跟別家的爸爸不一樣,不管我有沒有做錯事情都會被打,能不能好好過一天完全是看他心情,對幼年時的我來說,陰晴不定的爸爸比什麼妖魔鬼怪還恐怖。
我的媽媽呢?
對我來說,媽媽也只是課本上看得到、實際上卻不存在的一個名詞。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別人不一樣,人家有媽我沒有。後來從親戚閒談中我發現,我的媽媽還在,但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因為爸爸的暴力逼得她離開,離開之後也斷了聯繫。
雖然早熟的我可以稍稍體諒她的做法,可也免不了偷偷埋怨:為什麼她不留下來保護我?或是帶我一起走?這個問題陰魂不散的纏繞著我,一直到我長大結婚生子都還無法釋懷。
▲從小,父親對她施暴從來不需要理由/示意圖/圖片為版權照片,由CFP視覺中國供《ETtoday新聞雲》專用,任何網站、報刊、電視台未經CFP許可,不得部分或全部轉載,違者必究!
長大之後為了逃離那個家,我早早結婚離開,雖然年輕,但我看人的眼光還不錯,老公和公婆都很疼我,也都願意放手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一直不後悔早婚這件事,對我來說,以前那個不是家,現在這個才是。
本來我想把爸爸的一切都忘掉,但有一天被親戚通知,常在外鬧事讓人頭痛不已的爸爸被送療養院去了,因為需要家屬去簽一些文件,而他最親的親人也只剩下我,所以我得去一趟,面對我的噩夢。
到療養院的時候,我並不想見到父親,只想知道我要簽什麼文件、處理好事情就走。但櫃台小姐跟我說,需要家屬跟醫生面談。逼不得已的我,也只好去聽聽爸爸的主治醫生要說什麼。
老實說,醫生給我的資訊讓我震驚得說不出話。原來,我的爸爸會做出這麼多暴力行為,都源於他是重度的躁鬱症患者。而在那年頭,誰懂什麼憂鬱症、躁鬱症的?反正一律都歸在需要看精神科的神經病。
我麻木的聽著醫生跟我說的事情,腦海想著原來這一切不是我的錯,不是因為我有問題才一直被人拳打腳踢的對待,深印在我靈魂的想法,在毫無準備之下被完全推翻。反應不過來的我任由護士帶著我離開醫生的診療間,來到爸爸的病房。
幾年不見,他老了,臉上的皺紋和斑白的頭髮都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脾氣暴躁的恐怖巨人,也許是受到藥物影響的關係,他給我的感覺比之前柔和多了。他很詫異我的到來,看了我一眼後,他轉身低頭,不想多待的我也不想說什麼,轉身準備離開。
「對……不起……」
一句微小的道歉從我身後傳來,這句道歉讓我憤怒的握緊雙手。
憑什麼?!憑什麼他覺得就這一句道歉可以彌補我多年來受到的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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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爸爸過世,我都沒再去找過他,因為對我來說,從我離開家那天起,他就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了。
多年之後在一次意外的機緣下,我找到了我同母異父的兄姊,在我跟他們相遇前,媽媽就已經過世了。聽他們說,媽媽帶著他們兩個再嫁給我爸爸時,一開始處得還不錯,但沒多久我爸就開始動手動腳,不只打我媽、也打他們。
媽媽是個強悍的女人,她無法接受打不還手那套傳統觀念,我爸敢打她,她就敢拿著菜刀和他對嗆,生下我之後她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的兄姊還小,不應該活在這種暴力的環境下,於是她和我爸談判離婚。
▲母親離婚後從沒找過她/示意圖/pixabay
我爸只有一個要求,「離婚可以,我的小孩給我留下。」為了護我兄姊,她把尚在襁褓的我留給爸爸,帶著兄姊就此離開。
聽到這件事情,我的感覺很複雜,理智上我能理解,在那個年代,要是走上法院,所有的判決都會對女人不利,與其如此,不如斷尾求生還能保住其他兩個小孩平安長大。
但感情上我無法諒解,因為她一次都不曾回來看過我,不管在我小時候、還是我長大後,連跟我聯繫都不曾試過,更別提兄姊面前,她連提都沒提過我,就好像我的死活在她簽完那份協議書之後,都跟她無關了,對此,我無法不恨。
也許是老天要補償我,即使我沒有愛我的父母,但現在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美滿家庭,和一份前景看好的事業,日子過得踏實又平穩。可是每次看到電視上虐兒的新聞,都會讓我忍不住想到以前那段不時被拳打腳踢,不知道盡頭在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