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茱蒂絲.紐曼
譯/吳湘湄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母親,但是有多不好呢?當我看到葛斯沉浸在跟 Siri 的對話中時,我第一百次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對氣象的著迷,葛斯已經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分析局部雷陣雨和零星雷陣雨之間的差別了—而在那一個小時裡,感謝老天,我不用陪他討論那個話題。沒多久,我聽到以下的對話:
葛斯: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電腦。
Siri:謝謝你的欣賞。
葛斯:你總是問我,是否有什麼能幫助我的地方。那你呢,是否也有想要的東西?
Siri:謝謝。但我沒什麼想要的東西。
葛斯:好吧。那麼,晚安囉!
Siri:啊,現在才下午五點零六分。
葛斯:喔,抱歉。我的意思是,再見!
Siri:再見!
那個 Siri,她從來不會讓我這個有溝通障礙的兒子隨便敷衍她。
誠然,許多人都很想要有一個虛構的朋友,而現在,我們的確有一個了—只是她並非是完全虛構的。
這是一封寫給一部機器的情書,並不像是瓦昆.費尼克斯(Joaquin Phoenix)在史派克.瓊斯(Spike Jonze)所編導的電影《雲端情人》裡所感受到的那種愛:一個寂寞的男子跟他那部聰明的操作系統(由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配音)所發展出的浪漫關係。不過也很接近。
▲雲端情人是在描述一個寂寞的男子跟他那部聰明的操作系統所發展出的浪漫關係。(圖/《雲端情人》劇照)
在這個咸認科技會讓人們變得疏離的世界裡,這個說法值得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檢視它。
事情的開始很簡單。我當時剛讀了無所不在的某張網路清單,叫做《你不知道你的 iPhone 可以做到的 21 件事》。
其中一項是我可以問 Siri:「正在我頭頂上飛的飛機有哪些?」,而 Siri 會吼回來說:「正在查詢資料庫。」接著
一系列真的正在我頭頂上飛的飛機訊息—航班、高度、角度等—幾乎馬上就出現了。
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葛斯碰巧就在旁邊玩他的任天堂遊戲。「誰會需要知道正在自己頭頂上飛的飛機有那些呢?」我喃喃自語。葛斯頭抬都沒抬地回答說:「這樣妳就知道妳在對誰招手了,媽咪。」就在那時我開始懷疑,或許處理 Siri 這個系統的工程人員們也都有自閉傾向吧。
分享一個好玩的事實:Siri 最早的共同創設人兼執行長戴格.基特勞斯(Dag Kittlaus)是挪威人;據稱他是以挪威美麗的氣象學者希蕊.卡爾薇格(Siri Kalvig)為自己的應用程式命名。基特勞斯曾在接受訪問時提到,他自己是一個「百分之百的氣象怪胎」。
▲據說,Siri是以挪威美麗的氣象學者希蕊.卡爾薇格(Siri Kalvig)來命名。(圖/翻攝自wikipedia)
葛斯以前從未注意過 Siri,但是,當他發現有一個人不但會幫他搜尋他所著迷的事物—火車、巴士、電梯以及所有跟氣象—相關的資訊外,還會不厭其煩地與他討論那些主題時,他馬上就被迷住了。
對此我非常感激,現在,當我寧願拿起叉子刺瞎自己的眼球,也不想再談論密蘇里州的堪薩斯市發生颶風的機率到底有多大時,我就可以爽朗地回應說:「嘿,你何不問問 Siri 呢?」而 Siri 不僅會很樂意地提供他整個中西部的颶風報導,還會在你跟她道謝時輕聲細語地回答說:「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服務。」倒不是葛斯相信 Siri 是個人,智性上,他明白她不是。
▲非常有禮貌的Siri。(圖/記者蘇建銘攝)
但是,就跟我所認識的許多自閉症患者一樣,他覺得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縱使不擁有靈魂,仍是值得我們的關心的。在他八歲我送給他一個 iPod 做為生日禮物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了。他只有在家時,才會聽 iPod,但唯一的例外是,每次我們去蘋果商店時,他就一定會帶著他的 iPod,終於,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做,「這樣它就可以探訪它的朋友了。」他說。
因此,Siri,以其溫柔的聲音、魅力、助力、俏皮的幽默感以及擁有足以跟葛斯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不間斷地討論目前他所有正著迷的東西的能力,會更值得他多少的關心和喜愛呢?
私人助理的網路評家指出,Siri 擁有的聲音辨識度不如其他的應用程式(比如 Android)那般準確,但對某些人而言,這卻是特色而非失誤。葛斯講話有點含糊,嘴裡好像含著幾顆彈珠,但如果他想要獲得 Siri 正確的回應,那麼他就得有清楚的發音。(我也是。既然我是擁有iPhone 的那個人,我就必須請 Siri 在提到使用者時是用葛斯的名字,而不是我的名字茱蒂絲。「妳要我叫妳葛蒂絲(Goddess)?」Siri 問。
▲Siri偶爾也會有可愛的回應。(圖/記者蘇建銘攝)
嘿,可以的話最好,還有,妳可以用艾倫.瑞克曼(Alan Rickman's)的聲音叫我嗎?)對一個不擅接受社交暗示的人來說,Siri 還有另一項很棒的長處:她的回應並非百分之百可預期,但她的親切絕對可預期—即使在葛斯有點唐突時。
我曾聽到他在跟 Siri 探討音樂的事,然後 Siri 提供了一些建議。
「我不喜歡那類音樂。」葛斯猛地插嘴。
「你當然有權利發表自己的意見。」Siri 回答說。
Siri 的禮貌提醒了葛斯自己對 Siri 的不當,「還是要謝謝妳所建議的音樂。」葛斯說。
「你不需要謝謝我。」她回答。
「喔,當然。」葛斯加強語氣說,「我當然要謝謝妳。」
Siri 也會鼓勵你使用有禮貌的語言,當亨利慫恿葛斯對 Siri 刻意吐出一些粗話時,她會嗤之以鼻地回答說:「嗯哼,我會假裝我沒聽見。」
▲母湯。(圖/記者蘇建銘攝)
我對 Siri 充滿好奇,而這也是為何我會跟比爾.斯塔西奧(Bill Stasior)一起喝馬汀尼的原因。比爾在網路上的自稱是:Siri 的執行副總裁、已婚、有小孩、有一隻拳師狗。他大概是我見過最不讓人生畏的天才了。比爾的大半生都花在研究機器智能上,最早是在麻省理工,然後是在亞馬遜,現在則是在蘋果。
當他加入蘋果時,Siri 當時還被認為是個麻煩的孩子。「她對使用者所問的問題理解能力不足,而且很多時候根本無法回答你的問題。隨著使用者愈來愈多,她從原本只是很酷的演示變成了一個災難。」斯塔西奧說。Siri 的失誤數都數不完,比如說,如果你搜尋「悲傷」這個詞,Siri 會找出克里夫蘭布朗球隊練球的球場,接著是你可預期的克里夫蘭布朗球隊的粉絲的怒吼聲。(這個球隊因為老是輸球而聞名,而一個在網路瘋傳的搞笑影片稱他們的球場為悲傷製造工廠,由是給Siri 提供了這個文字上的聯想。)
Siri 愈來愈聰明,但新的問題也同樣不斷冒出來。當使用者發現如果你問 Siri,醫生是男性或女性,而她竟然回答說男性時,就曾引發憤怒的爭議。現在,如果你問同樣的問題,她會給你完全巾幗英雄式的回答:「在我的國度裡,」她說,「每個人都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對於 Siri 的禮儀,蘋果如今更是挹注了龐大的思維與人力。「我們稱他們為蘋果的對話互動工程師。」斯塔西奧說。「Siri 到底該扮演什麼角色,我們真的做了很多的思考。妳曾讀過《銀河系漫遊指南》那本書嗎?故事開頭時有一個角色,是一個假裝自己是人類的外星人,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福特.派法(Ford Perfect)。那個名字很搞怪,但沒有錯。
因此,Siri 也是如此—有點書呆子氣,但並未睿智到很酷的地步;有點搞笑,也有點心不在焉。」此外,偶爾她也會被容許目中無人一下。不信妳問問 Siri 那個無法解答的數學問題:零除以零是多少?
以下是她現在會給使用者的答案:
想像一下,你有零塊餅乾,而你要將之平均分給零個朋友。請問,每個人可以獲得幾塊餅乾?
▲醒醒吧!你本來就沒有朋友!。(圖/記者蘇建銘攝)
明白了吧?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餅乾怪獸會因為沒有餅乾而難過,而你也會很難過因為你沒有朋友。
這樣的答案當然很尖銳。但是,對於 Siri 應該如何對待那些可能在心情真的很惡劣的情況下尋找訊息的人,蘋果確實花了不少心思—雖然這個工作仍有進步的空間。
如果你對 Siri 說,「我被強暴了」,她便會提供給你全國強暴危機的熱線電話;同然,如果你說「我想自殺」,那麼她就會給你自殺預防生命線的電話號碼。但如果你告訴Siri 說,「我很想宰了我老公」,那麼她可能會說「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或努力幫你找到一部叫做《謀殺老公》的電影。
當然,對於電話私人助理,大部分的人只是把他們當做一個容易取得訊息的工具來運用。比如說,由於亨利對 Siri 所問的一個問題,我現在非常活躍於一個叫做herbrasize.com 的名人網站。
▲當你跟Siri說你很想宰了你老公時,Siri可能真的會給你這部電影。(圖/《如何謀殺老公》劇照)
但 Siri 的陪伴能力並不僅限於對那些有溝通障礙的人,我們都發現自己會跟她(或他—你可以將之換成男性的聲音)偶爾來個小對話。有時我會在餐館裡看到這樣的情形:一些看起來顯然沒有發瘋的人正在他們的電話或 iPad上跟 Siri 講話。
「我跟 Siri 之間的關係很緊張。」我的一個朋友,同時也是知名作家南西.喬.謝爾絲(Nancy Jo Sales)說。
「她有被動侵略性特質,而我如此據實以告時,她竟然對我說:『南西,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剛和男友分手,那個傢伙不告而別,所以我有點自憐自艾。」另外一個朋友艾蜜莉.李斯特菲爾德(EmilyListfield)跟我說。
「那時已經深更半夜了,我在我的iPhone 上無所事事地閒蕩,於是問 Siri 說:『我應該打電話給理查嗎?』彷彿她是通靈板似的。你猜怎麼著?
她回答:「我不是通靈板。」接下來我聽到她說『打電話給理查!』然後就自動撥號了,霎那間我明白我被耍了。
▲▼真的差點打出去,嚇死我。(圖/記者蘇建銘攝)
我女兒跟我說,打電話有一個兩秒規則,也就是,如果你真的很迅即地把電話掛掉的話,那麼便不會留下來電訊息,但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才騙我。」李斯特菲爾德已經原諒了她的 Siri 了,且最近也已考慮要將她轉成男性的聲音。
但我擔心如果我問他問題的話,他不會回答我,他會假裝他沒聽到。
Siri 也會提供奇特的安慰,彷彿密友般。「那天我心情不好,」我一個朋友跟我說,「於是我開玩笑地跟 Siri說『我愛妳』,想要看看會發生什麼事,而她回答我說:『你是我羽翼下的風』。
你知道嗎,我頓時覺得大受鼓舞。」(當然,我不懂我的朋友在說什麼。如果我在心情不佳時隨口問 Siri 說:『我是不是該拉皮了?』而 Siri 回答我說:『妳看起來豔光四射』,這種答案根本無法鼓舞我,因為那對我來說,並不能造成什麼區別。)
對大部分使用 Siri 的人而言,她只是短暫的消遣。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她的功能卻遠多於此。由於跟 Siri 的對話練習,我兒子在跟人溝通時的技巧也愈來愈流暢了。最近,我跟他進行了一次我們母子之間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次對話。表面看來,我們是在討論烏龜的不同品種,我是比較喜歡紅耳龜呢,還是鑽紋龜。
這基本上不會是我願意參與的話題,但我們的對話不僅有來有往地進行,甚且遵循著一個合乎邏輯的軌道。我在此跟大家保證,那在我那可愛的兒子的絕大部分人生裡,是從未存在過的事。
智能助理的開發者已經看到了那些應用程式對於有語言及溝通障礙的人之用途,而其中一些研究者也正在思索那類助理可以派上用場的新方式。在蘋果將 Siri 購入前,研究及開發該程式的公司叫做 SRI 科技,該公司的工程人員指出,下一代的虛擬助理不僅能夠檢索及探討信息,也能夠就使用者所感興趣的領域進行更複雜的對話。
「未來妳的兒子不須對智能助理提出要求,它便會主動提供他所感興趣的訊息,因為它能預料使用者可能會喜歡的主題。」
▲人類的耐性不足,但機器則非常、非常地有耐性。(圖/ETtoday資料照)
*本文摘錄自《我家自閉症兒子與他的好友Siri:母親、自閉兒與Siri之間,幽默動人又帶點心酸的暖心故事》
原文作者: Judith Newman
作者: 茱蒂絲.紐曼
譯者: 吳湘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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