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鮑布‧伍華德（現任《華盛頓郵報》副總編輯）
譯／ 林添貴
麥馬斯特知道最大的國安挑戰將是北韓。它高居最棘手問題名單已經多年。
六個月前的二〇一六年九月九日，歐巴馬總統已經進入八年任期的最後幾個月，卻接到令他坐立不安的消息。北韓已在地下測試中引爆一枚核子武器。這是它十年來的第五次試爆，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次試爆。
地震監測立刻顯示，所紀錄到的震動不是因地震引起。五點三級的震動是瞬間發生，而且源自地殼底下不到一英里，確切出現在過去四次核子試爆的豐溪里(Punggye- ri)核子實驗場。估計爆炸威力相等於一萬噸黃色炸藥( TNT ) ——接近於一九四五年廣島引爆的一萬五千噸級原子彈。
（圖／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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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韓七十三歲的國寶級主播、「女版華德‧克朗凱特」李春姬(Ri Chun- hee)摒除任何疑問，出現在國營電視台上宣布核爆成功。幾乎北韓每次重大時刻，她都會現身報導。身穿粉色衣服的她，以歡樂、高亢的聲音向觀眾宣布，平壤政府已經造出一枚更好、更大、更多功能的核彈。
北韓核武器中心宣稱，此一新的核彈可以裝在彈道飛彈上——雖然美國情報機關嚴重懷疑其真實性，但還是很令人不安。
讓北韓的潛在威脅更不容掉以輕心的是，四天前，北韓發射四枚中程彈道飛彈，飛了一千公里後在日本海落水，使得南韓和日本籠罩在它射程可及範圍內。這些測試又符合上個月一次一千公里的試射。事不過三，這件事絕對不容小覷。
即使強烈希望避免戰爭，歐巴馬決定，已經不能不考慮是否應該發動外科軍事攻擊，消除掉北韓的核子威脅。他雖然準備交卸總統職位，但他需要正面處理北韓這個爛攤子。
當然他的繼任人選，幾乎篤定就是希拉蕊‧柯林頓。他一再向副手保證，美國人民將做出正確選擇，推選她為總統。
打從一開始，歐巴馬就批准進行好幾項「特准接觸計畫」( Special Access Programs, SAP )以遏阻北韓的飛彈。這是由軍方和情報機關所進行最機密、最區隔保密的作業。有一項計畫鎖定在北韓試射飛彈之前或之中，對其指揮、控制、遙測和導引系統發動網路攻擊。這些高風險的網路攻擊在他上任第一年就開始，但是成敗參半。
（圖／翻攝自Twitter／Barack Obama）
另一個極機密的作業專注在取得北韓的飛彈。第三個計畫是讓美國能在七秒鐘之內偵測到北韓發射飛彈。透漏此事的官員要求我不能描述細節，以便保護攸關美國利益的國家安全作業。
北韓的威脅並未消退，歐巴馬於二〇一六年九月對他的國家安全會議提出一個敏感問題：是否可能在網路攻擊支援下，針對北韓發動先發制人的軍事打擊，摧毀掉他們的核武及飛彈計畫？
這項未完成的任務讓歐巴馬最為痛心。在他之前的柯林頓總統和小布希總統都試圖處理，但卻未能解決已經積累數十年的問題。現在美國已經別無其他道路可走。北韓正在創造一股力量，可將它的潛在核子破壞弧線延伸到美國本土。
歐巴馬的全國情報總監詹姆斯‧克拉普，剛出道時於越戰期間在泰國指揮一個訊號情報監聽站。現年七十五歲的他話暢通。通常這被稱為「一點五軌會談」。政府與政府間的會談就是「一軌會談」。如果雙方都是非政府組織或前任官員，這些會談就是「二軌會談」。
用一位深度參與一點五軌會談的美國前任官員的話來說，「我們是過去式，他們則不是」。最近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舉行的一次會談，有北韓外交部副部長出席。美國前任談判代表羅伯‧賈魯奇( Robert Gallucci )說，北韓代表在這次會談對他提出警告，「他們將一直是個核武器國家」。
川普對於北韓有過公開評論的紀錄，可以上溯到一九九九年在《會見新聞界》節目上的談話。川普說過：「我會瘋狂的談判。」二〇一六年競選期間的一次演講上，他說：「歐巴馬總統毫無作為，眼睜睜看著北韓增加侵略，甚至更擴張其核子武力。」二〇一六年五月，他告訴路透社記者：「要我跟金正恩會談，沒有問題。」二〇一七年他已經出任總統，稱呼金正恩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圖／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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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可行的軍事選項之下，全國情報總監克拉普認為美國需要更加實際。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他曾經前往北韓，接回被囚禁的兩個美國公民。從他和北韓官員的會談中，他相信北韓不會放棄他們的核武器。他們為什麼要放棄？交換什麼？北韓實質上已經拿到嚇阻力量。它是實實在在存在，可是含糊不清又有強大力量。美國情報機關不能確定它的能力。他曾經向歐巴馬和國家安全會議強調，美國主張「去核化」是談判的條件，這是行不通的，不會有結果。
另外，克拉普說，他曉得北韓希望簽署和平條約以結束韓戰。韓戰雖在一九五三年以停火協議解決——但那是涉及戰爭的軍事司令官之間的停火，不是交戰國簽訂的條約。
美國需要了解北韓是如何看待局勢：美國和南韓似乎永久性的準備——有時候還相當戲劇性——要進攻、並且推翻金氏政權。
克拉普只有一個論據。他說，他二〇一四年去北韓那一次，北韓並沒有推拒。他主張，美國沒有永久的敵人。他說，你瞧瞧，我們曾跟日本、德國交戰，但是現在和兩國都是友邦。我們和越南交戰，現在也是朋友，克拉普最近才訪問過越南。即使在全面戰爭之後，還是可能和平共存的。
克拉普希望美國在平壤設立「利益小組」。這是一種非正式的管道，由在北韓首都設置大使館的另一個政府做為雙方的中間人。它不是全面的外交關係，但是可以讓美國在北韓首都有個立足點，能夠取得資訊，也能將資訊傳入北韓。
克拉普是曠野中的聲音──沒有人贊同他。歐巴馬是個強硬派：北韓一定要同意放棄其核武器。歐巴馬堅決主張全球減少核武器，他希望倒轉時鐘。他發表長篇大論公開聲明，譴責北韓九月九日的核子試爆，並且重申美國的政策：「說清楚，講明白，美國現在沒有、將來也絕不會接受北韓是個核子國家。」
克拉普認為，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沒有人了解金正恩腦子裡的想法。他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燃點。」他們需要這方面的評估，可是他們手上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線索。因此，分析員只能辯論，究竟金正恩是個聰明的策略天才，把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玩弄於股掌之間，或是一個經驗稚嫩、衝動的呆瓜。
（圖／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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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馬政府搜索枯腸、思考各種可能選項之下，討論又回到增加對北韓網路攻擊的可能性。有些人以為網路是躲在雷達之下的魔棍，或許可以減緩北韓的威脅。
要有效的發動廣泛的網路攻擊，國家安全局勢必需要經由北韓放在中國的伺服器。中國會偵測到這種攻擊，有可能認為這是衝著他們來的攻擊，極有可能引爆後果不堪設想的網路戰爭。
歐巴馬的一位資深閣員告訴歐巴馬：「我不能保證，我們消受得了網路反攻。」這就是大問題。使用網路攻擊可能會觸發情勢升高，引爆攻擊和反攻擊，因而癱瘓互聯網、銀行和信用卡等金融系統、發電廠、新聞及其他通訊系統，頗有可能拖垮美國或甚至世界經濟。
取有最高機密許可、也參與討論過程的政府律師強力反對。太危險了。因此歐巴馬政府也就無所作為。
北韓的網路能力，在二〇一四年攻擊新力索尼電影公司( Sony Pictures Entertainment )時已經表現無遺。喜劇諷刺電影《訪問》( The Interview )描述兩名記者前往北韓，企圖暗殺金正恩。
調查人員後來發現，北韓駭客進入新力索尼的網路已經三個月，等候發動攻擊。十一月二十四日，北韓占領新力索尼的電腦螢幕。為了最大化震撼效果，螢幕上出現可怕的紅色人體骨架，並標出「受到# GOP駭入」—— GOP是「和平守護者」( Guardians of Peace ) 的縮寫。它說：「我們已經警告你，這只是開端。」北韓駭客損毀新力索尼70％以上電腦，包括筆記型電腦。
北韓雇用數千名駭客，現在定期使用網路程式從全世界各地銀行及其他機構竊取數億美元。
大選過後兩天，歐巴馬和川普在白宮見面。會談原定二十分鐘，但是實際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歐巴馬告訴候任總統，朝鮮將是你最大、最重要的難題。它也是我最頭痛的問題。川普後來告訴幕僚，歐巴馬警告他，北韓將是你最大的噩夢。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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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經驗豐富、也曾在南韓服務過的情報分析官說：「我很震驚，歐巴馬政府閉上眼睛，在這個議題上行為像個又聾又啞又瞎的猴子。現在我明白為什麼歐巴馬團隊告訴川普，北韓核武器將是你的大問題。他們隱藏了這個問題。」
＊本文摘錄自《恐懼：川普入主白宮（Fear：Trump in the White House）》
作者：鮑布‧伍華德
譯者：林添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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