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世敏 (全國中醫師公會理事)
家務過勞氣血不足，誘發反覆性尿道炎六十多歲的A女士。一年多來屢因小便灼熱刺痛、頻尿、小便不利，甚至發燒而住院。長期吃消炎藥，不僅尿路發炎頻率未降低，近半年更出現胃痛、胃食道逆流、全身無力等副作用。來診時一臉倦容，候診時也上了兩次廁所，手直撫按著下腹部，看得出她相當不舒服。
正當我凝神為她診脈，她卻有點焦急地催促道：「醫生，能不能開比較強的消炎藥給我？我很不舒服，而且平常很忙，不能老是住院⋯⋯」
我回答：「看得出來妳很不舒服，而且這問題搞了一年多，恐怕連晚上好好睡一覺都難！」
A女士立刻說：「你怎麼知道？白天就常常要上廁所，晚上更是頻尿得厲害，才躺下半個鐘頭就開始有漲尿感……簡直快把我搞瘋了！」
多虧A女士意志堅強，還能維持穩定情緒。一般人如果像她這樣既受病來磨，又無法好好睡覺，多半會出現若干憂鬱或焦慮症狀。
「觀察妳的年紀，應該退休了吧？妳說很忙，還在發展事業第二春嗎？」
▲帶孩子不容易容易積勞成疾，更是令A女士的病一直好不了。（示意圖／圖非當事人／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我退休好多年了，這一、兩年幫忙帶內、外孫。兒子、女兒兩對夫妻都要上班，賺錢不容易，我想身體還好，幫忙帶省保姆費，還好兩個小傢伙長得白白胖胖……醫生啊，我這尿道炎、膀胱炎怎這麼難醫？」
個性決定身體慣性，致體質偏差從A女士的脈象來看：寸沉，關浮高不斂按之無力而冷（關部的脈輕觸浮到皮膚表面，深按卻又虛冷無力），尺脈沉弧兼細澀，應是屬於虛寒狀態，而且有「大氣下陷」情形；加上舌淡紅，舌苔薄膩有齒痕，更能證明A女士上、中、下三焦皆呈陽氣虛微而有水濕，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身體狀況，應是過勞加上長期服用消炎退熱藥所致。
於是我說：「俗諺有云：『雙手抱雙孫，嘸手通攏裙（沒手可拉裙）』，妳仔細想想，是不是在照顧兩個孫子後，尿道炎開始發作？」
A女士回答：「其實之前就有症狀，只是照顧內外孫後，發作頻率愈來愈高，也愈來愈嚴重。有一次，我在家裡大掃除，兩、三天後就嚴重發炎了。」
我立刻追問：「大掃除？我猜妳一定是手拿抹布、跪著擦地板吧！」
A女士訝異說：「醫師你怎麼知道？難道把脈可以把出這種細節？」當然不可能。
▲A女士獨力帶兩個孫子，也拖累了健康，只好求助中醫。（示意圖／視覺中國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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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釋：從問診過程中，綜合望氣色、切脈形，可推測A女士的個性較有責任感、事事求好心切，可能連打掃拖地時，都寧可趴在地面親手擦。
但對氣已虛、又過了更年期的婦女而言，趴跪擦地板的動作容易造成腹腔、骨盆腔壓力過大，嚴重將導致腹腔、骨盆腔循環不佳，甚至出現不同程度的臟器脫垂或漏尿、滲尿症狀。
體虛發炎再服消炎藥，雪上加霜從中醫生理學來看：人體體腔內的臟器之所以可固定在體內，不致隨活動而移動，除了靠結締組織、韌帶固定（如腸繫膜韌帶、子宮韌帶等），更要靠人體「宗氣」（又稱大氣）維持腹腔結締組織氣血的供應量與通絡暢通。
一旦過勞、說話過多、過度出力、或負重提重……都會大量耗損宗氣，而使腹腔韌帶氣血供應不足（稱為「大氣下陷」），導致實質臟器位置稍微下移擠壓，女性便可能因骨盆腔內的擠壓，造成尿道血液循環回流差，使得膀胱或尿道內膜腫脹，而容易被尿液中的細菌感染發炎。
剛開始發炎時的確可用西藥消炎藥、抗生素或中藥清熱解毒類的藥物治療控制；但使用這類寒涼藥物，勢必使人體更虛、腹腔更寒，藥後的循環也將更差，於是便產生「虛→循環差→發炎→吃藥更虛→更容易發炎」的惡性循環，所以這類患者往往會反覆發作，甚至一次比一次嚴重，消炎寒涼藥的效果也會一次比一次差，只能不斷加重劑量或替換更強的抗生素，但這樣往往傷了身體，又無法去除病根。
青草方多寒涼，不適合「虛性發炎」此時，A女士掏出一張青草藥方說：「這是一位慣用青草藥多年的前輩開的處方，剛開始吃效果不輸西藥，而且沒有胃酸、胃痛困擾，原以為可治好自己的病，沒想到過一陣子症狀又回來，為什麼？」我看了一下藥單（筆仔草、車前草、白刺杏、丁豎朽、白茅根、白肉豆根、白粗糠、小本山葡萄……）
發現這位前輩已是箇中高手，因為他能在屬性大多偏寒涼的青草藥當中，加入平性、微溫的幾味藥，例如：白肉豆根、小本山葡萄，使得整副藥方既不至於傷胃，也能保持腎臟血流量與溫度的穩定性，再加上各味藥劑量的調整，真的能清熱消炎而不傷胃與腎功能。
▲A女士的青草藥方對她的病症初期有效，但久了便故態復萌 。（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但是，A女士的病因畢竟在於氣虛下陷，致使泌尿系統氣滯、血瘀，而使尿道炎難以痊癒，所以這帖青草藥才會剛服用有效，久了就故態復萌，追根究柢就是青草藥的寒涼屬性，並不適合虛性發炎患者長期服用。
急性略清熱，反覆發作益氣化瘀經過一番解釋，我建議A女士再次觀察自己體質的訊號：
1. 從心窩（胃）到肚臍、小腹皮膚的溫度是否比軀幹其他部位的溫度來得低。如果真的比較低，意味著這些部位屬於寒證狀態。
2. 體重沒增加小腹卻隆起。尤其是快發炎時便開始微隆起，躺著就平一點，去西醫檢查也照不出異樣，便有可能是大氣下陷的徵狀。
3. 請中醫師四診合參確診。果真，A女士具備了這些症狀，那麼「大氣下陷」這種因虛而導致發炎的病因病機，應該是確定的。
於是我為A女士擬訂以下調治辦法：放寬心，把家事標準放寬鬆一點，工作分攤出去，別全攬在自己身上。禁絕生冷的水果、蔬果汁、精力湯、青草藥。「引火歸元」溫灸療法。練「集腎氣、壯腎氣」功。引火歸元、集腎氣兩項可有效改善臟器下垂，請參考拙著《補對體質，更養生》。
服益氣、溫陽稍佐化瘀的中藥處方，我以升陷湯、四逆湯、益母草、赤芍、巴戟天、菟絲子、補骨脂為方，作為她提升宗氣的動力來源。
A女士配合治療一個月後，惱人的尿道炎幾乎沒再發作。這兩年來，除非連續過勞而使症狀蠢蠢欲動，她就會趕快找我依循「急性略清熱，固本須培元」調治原則處方施治，也能在兩、三天內恢復健康，解除警報。
名醫觀察室個性決定尿道炎有本書叫《性格決定癌症》，同樣的，個性也會形成使用身體的慣性，久了就有可能偏差。臨床觀察罹患反覆性尿道炎的女性常有以下特質：
① 大多責任感重，自我要求高。
② 不管是外顯的女強人型，或默默含辛茹苦的阿信型，她們都會勉強自己，硬撐、要擔心照顧的人或事都很多，久了，體力透支後就應提心力，形成「上耗心神，下吸腎精」的人體警戒模式，最後導致腹腔、骨盆腔臟器下垂、尿道與陰道內膜腫脹，所以容易發炎。
③ 再加上常因忙碌就憋尿、少喝水、少上廁所，於是反覆發炎，就在所難免。
作者：楊世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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