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蓋瑞(醫師)
昏迷指數持續下降,只剩三分。
第一線處置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急診室護理師們熟練的幫她抽血置放管路,緊急插管也在家屬同意後的幾十秒後完成,她媽媽在一旁焦急的告訴我們病史。
「她今天工作完回家後,告訴我們說她頭很痛,想去小睡一下。」
「一陣子後,我們想說她睡好久,決定叫她,卻發現怎麼叫都叫不醒。」
意識不清的可能病因有很多種,貧血、血糖電解質不穩、藥物過量、感染或創傷等等,族繁不即備載,但聽完家人的敘述,大家都心裡有數了。幾分鐘後,這位年輕女性已經做完了電腦斷層加上血管攝影,看到她腦部影像的那一刻,我們都沉默了。
▲本來以為頭痛小睡一下就會好,卻再也沒有醒來。(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exels)
無緣的婚禮
腦幹的大量出血映在我們眼前,命運之神無情的給這位女性判了死刑。在將她從影像檢查室一路送回急診的路上,身上的監測器持續發著警報,隨著她的腦壓上升,她的心跳也愈跳愈慢,儘管我們給予了所有的處置,她仍一步步走向死亡。回到急診室後,在診間外踱步不安的家屬多了一位,或者說,未來的家屬。
她的未婚夫雙手合十不斷禱告,向上天求情。看到昏迷不醒的未婚妻,他慌張的詢問我們病情,家屬們也隨之聚集過來。
「她的電腦斷層顯示有大片的腦幹出血。」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她,很可能回不來了。」
她那一直眉頭深鎖的爸爸,再也壓抑不住淚水,嚎啕大哭起來;未婚夫則緊緊握住她的手,哭喊著她的名字。一個月後的婚禮,從此遙不可及。
「開刀有辦法嗎? 外科醫師可以來看看嗎?」
「轉院試試看呢?」
「有什麼藥可以救她嗎? 全部自費都可以,拜託你們了。」
「真的沒辦法嗎?」
看著神經外科醫師的嘆氣與嚴肅的搖頭,告訴他們以她這次凶險的出血來說,就算救回來也十之八九也會是植物人。她的妹妹,唯一強忍住淚水不斷詢問的家屬,也癱軟在椅子上,愣著看著淚流不止、不斷自責叫喊的未婚夫。
▲原本兩人就快要結婚了,卻成了無緣的婚禮。(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醫師的內心也波濤洶湧
在病情解釋時,無論口氣多麼冷靜,無論言語多麼理性,但自己的心中也是情緒湧動。隨著其他病人漸漸的掛號進來,我們把時間留給了她與家人,按下看診鈴,繼續工作。
在凌晨時刻,家屬們選擇了讓她離開,看著家屬的背影,蹣跚地緩慢遠離。
長大後才知道人生中有太多的殘酷事,也認知到,並不是每一次都會善有善報,掌管命運的神輕易的就能帶走一切,帶走歡笑與希望。在如磐的長夜中,我仍依稀聽到朦朧淒迷的哭聲。萬般皆空,經過二十七個歲月,卻在看似還有大好年華的這一晚與至親們天人永隔,留下還沒公布的婚紗照,和那永遠不會到來的蜜月旅行。
*本文摘錄自《醫生好忙!:看診、巡房開刀之外,詼諧又真實的醫界人生》
作者: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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