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章內容為投稿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及民俗說法,請斟酌閱讀。
#驚悚投稿/投稿人:rong_poetic/主題:醫院癌症病房。
好多年沒看見他了。每到農曆新年時,媽媽那邊的親戚就會不約而同的相聚在台灣南端--屏東的外公外婆家,而姨丈的樣子我還停留在我國小懵懂的眼瞳裡,我趴在他的腿上專注地一起對著發票。
再見面時,他的臉上有開刀縫補的崎嶇,身上插了許多不同的管子。醫療過後的痕跡使我甚至認不出他就是我的姨丈。我們一家遠到東部一所醫院的癌症病房探視,那時姨丈的臉就像電影裡跑出來的帶著恐怖面具的惡魔。由於我的體質本就怕悶,那四周毫無窗戶的頂樓很不通風,於是我走出了房間,讓媽媽待在裡頭和阿姨聊天、陪伴姨丈。姨丈當時已經說不出話,只能倚靠手寫來溝通。
爸爸隨後也走了出來,我心裡有點緊張,怕爸爸會因為我的不道而別生氣。說我沒禮貌而偷捏我都是常態,但爸爸沒有,他安靜地跟我一同看著走廊的佈告欄。那上面的佈告有些什麼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當時我的視線逐漸模糊,就像拿著現代畫素好的手機,變成了傳統低畫質的手機,小網格變大、變大、再變大。我怕爸爸,但我更怕這樣逐漸在我眼前消失的世界。
▲走到病房外透氣,卻感覺到身體漸漸不適,視線變得模糊。(示意圖/記者姜國輝攝)
「爸爸,我有點不舒服」我輕輕地說道,有些擔心爸爸是否會覺得我不識大體,任性地想走就走,我把指甲嵌進佈告欄的軟木底,有一點的不舒服。
「再等一下好不好」爸爸溫柔地說,居然沒有責怪我,太不像平時的爸爸了;正當我這麼想著時,眼前的網格迅速變大、再變大,它變成了四格、兩格、一格,終於,我真的要看不見了。
我在那一刻看見自己失明的樣子,那麼地脆弱、懼怕,也那麼地膽小,我雙手緊抓著佈告欄的任何一角,雙腳被恐懼擊地有些站立不穩。
「爸爸,我快看不見了……」我沒有張牙舞爪,也沒有聲嘶力竭的大叫,聲音反而異常的冷靜,像是等待著是否會失明這個結果來臨一般......
爸爸走進去病房知會媽媽:我們先走。然後就協同我搭了電梯下樓,沒有責怪我,也沒有拖延。走向電梯的我,暫時忘卻了眼前是朦朧或清晰,正當我的怯怕稍稍舒緩,我的脖子突地一勒!沒想到剛剛的失明是漸進,而將被勒死的感覺是那麼直接、徹底。我死命地把每根手指卡在勒住我的無形之物,和我的脖子之間的任何空隙,以此獲得生存的機會。
▲搭電梯時,卻突然被無形之物勒住脖子。(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我站在電梯內的後面位置,眾人的身體朝向前方門口,誰也沒看到我的掙扎。我想當時我的臉部肯定是極盡的扭曲和不真實。
電梯到了一樓,門一開,我的脖子鬆了一鬆,勒緊的感覺緩和,我快步走了出來。醫院的自動大門打開,風吹了過來,我的頭髮啪踏地打在眼睛上,遮蓋了視線,從細縫裡看見外面來往的車子、不看路闖紅燈亂跑的狗兒、黑夜裡仍美麗綻放的花朵......我看見了,冷風吹走了那個不明的束縛,我甚至不知道視線遮住的那個是什麼,我沒有看見鬼的體質,卻只能把這件事往那裡去想。我問爸爸,剛剛怎麼不罵我,怎麼那麼快的就決定走了?
他說小時候住山裡,聽多了這種事,他總是信的。爸爸牽起我的手:「你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我疑惑地抬起頭問他:「哪種地方?」爸爸說,死亡的、陰的、像醫院頂樓那種。他走在前頭,突地轉過頭看我,「知道了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