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樣開心了吧!我這個醜八怪消失就是了!我希望你們一輩子活在地獄裡……,我會回去找你們的……」,字字句句充滿了絕望與憤怒。
「嗨~小滴今天復健還OK嗎?」我路過看到小滴跟她打了招呼。
「嗯,OK。」但小滴的反應有點反常,我想問點什麼,但行程進行著,我只好先將這件事情擱旁邊,青春期的少女總是情緒比較多變點,我這樣說服我自己。
小滴是我研究所學姐的病人,學姐是一名物理治療師,而小滴因為幼年被繼父虐待所以有著大面積的顏面燙傷,關節也由於燙傷有攣縮的現象,因而在醫院進行復健。聽學姐說小時候的小滴常淚眼汪汪才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小滴,燒燙傷的復健之路真的很漫長,成人都受不了的復健,對年幼的小滴來說更是一大挑戰。
「我要變美美的,我要加油!」當年的小滴在復健掰開關節時就是這樣邊喊邊哭的完成復建的步驟,所幸後來小滴算是恢復得不錯,後來不知什麼緣故,小滴媽媽跑掉了,小滴由外婆照顧著,但外婆年歲已大,過不久也因病過世了。
原本有家人依靠的她變得孤伶伶的一個人,雖然在學校穿壓力衣常被嘲笑,但樂觀的她總是跟治療師們說:「他們都不懂,我這是最新型的防護衣,他們都沒有!」,其實他們治療師都很擔心她去上學會不會被「霸凌」,這下子聽小滴這樣說,心中的大石總是放下一些了。
▲小滴總是樂觀,讓擔心她的治療師們放心不少。(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過了四年,經過醫師的評估,壓力衣可以脫下來了,肢體復健還是要持續進行,但是那些疤痕一輩子都會跟著小滴。那時學姐到研究所進修,我正好是新生,她也介紹小滴給我認識,如果不看疤痕,其實小滴的五官長得很清秀,那時小滴剛上國一,少了小學時的孩子氣,多了一分文靜。
不到半學期,小滴就抱怨班上的同學嘲笑她臉上的疤痕,還拿掃把作勢要將「妖怪」掃出去,大家哄堂大笑,看到小滴哭就更起勁了,小滴原本對這些不以為意,到醫院跟治療師們抱怨完就沒事了。但後來被拍了多張照片惡搞,最後就連走在學校都有不認識的人對她指指點點。
不過這些事,小滴隻字不提治療師們也沒有人知道,她默默著承受這些把她推進黑暗坑洞的惡評,一字一句的寫進她的日記裡。
我向她打招呼的那天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了,學姐說回想起那天的復健,小滴呈現恍神狀態,復健課程結束的時候,突然嚎啕大哭。
▲某天復健結束後,小滴突然崩潰大哭。(示意圖/羋紜提供,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
離去時小滴交給學姐一個牛皮紙袋,表示是學校的美術作業,畫了很多張圖要送給學姐,學姐當時開心的收下,沒想到,那是小滴的日記,這整件事情才曝光,當晚學姐看到日記本的時候急著跟小滴聯絡,卻已無回應。
「喂?這裡是急診室,OO慈是你負責的病人對嗎?目前聯絡不上家屬。」學姐在半夜接到電話。
告別式的那天,小滴學校的同學來上香致意,雖然分不清哪個是霸凌小滴的人,但是每張卡片都寫的好溫馨,小滴還活著的時候,如果有收到那麼多暖心的卡片和大部分的同學相挺與關懷,也不致於走上黃泉路。怎麼小滴一走,這些學生都變成了超級暖心天使?
坐在會場裡流的眼淚究竟是因為不捨感傷而流的,還是怕小滴找上門呢?而這些人當中是不是也在尋找下一個小滴繼續霸凌?
小滴13年的人生因為霸凌而畫上句點,前半段幼年遭受虐待受了重傷,好不容易艱難的挺過來,最後卻毀在了霸凌,小滴離開前如果回想了人生的所有事情,一定對這個世界很絕望。
雖然醫院的哥哥姐姐們都很關心她,但沒辦法時時刻刻的陪在她身邊,而傷痛總是會蓋過僅存的一點快樂,小滴走六年了,希望小滴已經放下人世間的一切,在另外一個世界展開新生活。
● 《鍵盤大檸檬》提醒您,請給自己機會:
自殺防治諮詢安心專線:1925;生命線協談專線: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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