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心小提醒！內文含有屍體照片，可能引起部分酸酸們的不適，請斟酌觀看。
天堂裡的地獄？
除了穆斯林的葬禮、多拉查族的活屍之外，接下來要介紹的一種印尼死人，出現在風景如畫、宛若人間仙境的峇里島，堪稱死人界中的霸主（謎之音：死人中的霸主還是死人）。依據我的親身經驗，這些峇里島的死人，遠比活人還可愛！
有一年，我跟幾個研究所的同學，一起前往峇里島旅遊。由於我通曉印尼語，又曾多次前往峇里島，因此順理成章擔任起同行友人的當地導遊。峇里島有山有海、有湖有河，好玩的地方可說是不勝枚舉。
然而，我私心最推薦的，則是位處峇里島東北部、有著巴杜爾火山（GunungBatur）與巴杜爾湖（DanauBatur）等美景的觀光勝地—金塔瑪尼（Kintamani）。
除了天然美景外，我對金塔瑪尼最有興趣的，則是從家族親戚的口中所聽過的一個傳說：金塔瑪尼附近有一個神祕的村莊，叫做杜陽（Trunyan），位於巴杜爾火山山腳下，位置偏僻、連外道路不便，只能搭船越過巴杜爾湖，才能進入村莊。峇里島的原住民阿伽（Bali Aga），住在這個村莊裡一個神祕、還沒經過峇里島印度教洗禮的部落，因此奉行的是與一般峇里島人不一樣的傳統信仰（Kepercayaantradisional）。
也因此，這個族群的殯葬方式非常特別。只不過有點麻煩的是：除了前往該地的交通並不方便，據說男女老少對外來訪客也不是那麼友善。
或許是我這個人有點鐵齒，也或許是我從小習慣了顧人怨的人生，對於外界的各種不友善，總是能夠甘之如飴。我心想：「不就是與世隔絕的一群鄉民，會有多可怕？難道會比台灣的鍵盤專家、網路鄉民更可怕嗎？」
於是，隨行的台灣同學在我的慫恿下，決定一起前往這個在巴杜爾湖邊的杜陽村，看看當地村民到底有多不友善、生活型態又有多麼與眾不同！
我們訂好了休旅車和司機，也準備了包括糖果、蝦餅（Krupuk）等等一大堆的零食（準備拿來安撫據說不友善的小朋友），一大早就從峇里島南邊、充斥著澳洲與日本觀光客的庫塔海灘（PantaiKuta）出發。一路向北，來到了氣候涼爽、風景如織的金塔瑪尼。
我們在餐廳裡，一邊享用午餐、一邊觀賞金塔瑪尼湖山相連的美麗景色，誠乃人生一大樂事！飽餐一頓之後，一行人起身出發，前往山腳下的湖畔碼頭，準備搭船過湖前往杜陽村。不料到了碼頭邊……
「我載你們到湖邊就好，就不進去杜陽村裡了！」司機大哥突然拋出了這樣的決定。
「為什麼？Abang（印尼語的「大哥」）你不願意過去？是因為那邊有什麼很可怕的事情嗎？」雖然我試圖套話，但是司機大哥卻只是面無表情地不斷搖著頭。
任憑我怎麼好言相勸，土生土長的峇里島人司機，已經打定了主意，不願意跟著我們渡湖。於是我們只好自己付錢，搭乘快艇渡湖。所幸湖光山色、水上風光美不勝收，讓渡湖成了一樁賞心悅事。就在我們快到達湖的對岸，即將登上村子的碼頭時……
「你們看，這艘船划得好快！」同行的女性友人驚呼。
▲湖山相連、風景如畫的峇里島觀光景點「金塔瑪尼」。（圖／達志影像授權，先覺出版提供，請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
轉頭一看，的確有一艘很小很小的小船，上面塞滿了八位壯漢，正賣力搖著槳、划著船；轉眼間，八位壯士就已經上了岸，在碼頭上排好陣勢，歡迎我們這些「訪客」（ㄈˊㄟㄧˊㄤ）的到來。
我們五隻小小羊兒，剛踏上碼頭，還來不及說話，就已經被蜂擁而至的兒童包圍。小朋友拚命拉著我們的手，似乎在跟我們要糖吃。幸好，我們早有準備，之前在市區已經買了不少零食，紛紛發送給小朋友。然而資源有限，欲望無窮，每一個拿到了糖果跟餅乾的小朋友，似乎還不滿足，繼續伸手跟我們要其他的東西。
正當我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旁邊一位留著大鬍子、似乎是壯漢頭頭的大哥，大手一揮，將那些兒童像趕蒼蠅一樣地趕到一旁。
「來，我帶你們去看你們想看的。」鬍子大叔發號施令後，在其他七名壯漢團團包圍的壓陣下，我們只好乖乖跟著他們走。
沒多久，我們來到村子裡的一棵大樹下。大樹周圍的地上，則布滿了一座座的竹籬笆，不知道是何功用。
接著，鬍子哥指著地上的一個木頭碗，跟我說：「Donasi（捐款）。」我喵了一眼，發現碗裡面只有一張十萬盾印尼幣（當時幣值約等同於350元新台幣），還是舊版的鈔票；不知道這是不是鬍子大叔自己放在裡面的鈔票，想「激勵」觀光客起身效法。不過，不論這張鈔票是鬍子大叔或觀光客放的，都讓這個景點顯得極少有人造訪。
「我們剛才搭船過湖時，已經付過錢，而且費用裡面已經包含捐款了！」我說。
▲峇里島杜陽村原住民阿伽人死後不下葬、任由風吹日曬（圖／達志影像授權，先覺出版提供，請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
「那不一樣～那些是給活人的錢！」鬍子大叔的答案，讓我有些吃驚。難不成等一下我們一行人當中，有人會變成死人嗎？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但我們每個人還是乖乖掏出了五萬元印尼盾的鈔票，「樂捐」到碗裡。鬍子大叔看到我們乖乖聽話，就帶著我們趨前，看看籬笆裡面的風貌。原來……
籬笆裡都是死人！
籬笆裡都是死人！
籬笆裡都是死人！
這就是杜陽村最特別的習俗！原來，當地的村民往生之後，親人並不會將大體下葬，而是放在村裡的一棵大樹之下，再用竹籬笆圍起來，接著就任憑大體自然腐化。由於那棵神木會散發一種特別的香氣，中和掉原本應該有的屍臭（因此我們在大體附近，並沒有聞到任何異味）。
等到假以時日，大體完全腐化之後，村民再將骷髏撿拾起來，堆積在旁邊，藉以空出新的地面空間，給之後的往生者使用。當然，同行的友人這時候也才理解，「捐款不是給活人」是什麼意思。
▲看似活人的杜陽村往生者。（圖／翻攝自維基百科，Yusuf lJsseldijk 攝，先覺出版提供，請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
雖然眼前的場景非常難得一見，但是同行的友人，一方面因為眼前「屍橫遍野」的景觀而感到不適，另一方面則是壯漢村民死要錢的態度，讓他們覺得難以接受。於是，友人決定提早結束這趟旅程。
當然，我們在走回碼頭的路上，依舊是一大堆的大人與小孩，跟我們爭討著不樂之捐。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低著頭、快步朝碼頭走過去，只不過同行的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到了碼頭邊，我已經準備跳上小艇；轉頭一看，同行的女性友人，正被兩個小學一、二年級年紀的小朋友死抓著不放，拚命要糖果、餅乾；一旁的一位大叔與一位阿嬤，依然不斷要求我們「樂捐」給他們往生的親人。
「莫名其妙！怎麼每個都是你的親人？每個都要捐款？你家到底是死多少人啊……？！」我心裡暗罵。
「景榮，怎麼辦？這些小孩好惱人，纏著我不放！」女性友人向我求救。
「不管了！把零錢、糖果全部給他們，趕快上船！」指揮官下達了「全面棄守、立即撤退」的指令。
於是，同行的女性友人將零錢與糖果向空中一拋，趁著小朋友搶成一團、阻擋其他村民行進路線的那一刻，我們趕緊跳上船，要求船夫開船。於是，在村民搶成一團的爭吵聲中，杜陽村離我們越來越遠，漸漸地從我們的視線當中，消失在湖畔的另一端。
「這個村落好可怕！村民死要錢不說，看到那些屍體大剌剌地躺在地上，感覺好恐怖！」同行友人下了結論。
「對啊！峇里島這麼美，一般遇到的峇里島人也都很友善。想不到峇里島上面，竟然有這些人、這種地方！」另外一位友人也深有同感。
「哪種地方？我覺得杜陽村沒有很特別啊！」我很淡定地回答。
「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最恐怖的，通常都不是死人，而是活人。不是嗎？」
＊本文摘錄自《上一堂很有事的印尼學：是隔壁的窮鄰居，還是東協的老大哥？》
作者：何景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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