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莎莉‧蒂思戴爾
譯/吳湘湄
有時別人看不出你的悲傷,別人無法理解你為何悲傷,或你為何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在悲傷。
你所悲慟的事好像頗微小:已經離婚的配偶、患有末期失智症的同居人、早期流產等(不信試試看,跟你的上司解釋說你需要請假幾天,因為你的宗教老師過世了。),航空公司並未給顧客因為好朋友或事業夥伴的逝世提供喪親票價。
人們可能甚至不知道你在悲傷:一個祕密戀情可能從未曝光,但那個喪失之痛卻是真的。這種悲傷有時稱之為「被剝奪的悲傷」。未被認知或被低估的悲傷,不但真實且甚至會令人失去生命的動力。
在一個意外或暴力的死亡後,遺屬有可能會陷入一種俗稱為「複雜性悲傷的」情緒,會持續幾個月或甚至幾年的尖銳且無法緩解的痛苦。
我對這個標籤有點提防,因為悲傷沒有嚴格的時間表,也沒有規定的時程,好讓生命的持續來遵循。但大部分的人確實會在幾個月或幾年後往前邁進,即便他們每天都懷念著死者。一個不再有那個人共享的生活會慢慢地建立起來。
我有兩個好朋友,湯瑪斯和凱文。湯姆斯升遷時,他們從奧勒岡州搬到佛蒙特州去。有一天湯瑪斯打電話給我,結結巴巴地說:「凱文死了」。他們在前一晚才大吵一架,因為湯瑪斯懷疑凱文在濫用藥物。
凱文有很多棘手的問題,他因兒童時期受虐而患有焦慮症和憂鬱症,因此在過去有酗酒和濫用處方藥物的紀錄。湯瑪斯真的不願相信他又開始濫用藥物,尤其凱文才因心臟病動過支架置放手術,但是,凱文承認了。
以下是六年後湯瑪斯所記得的情況:「我當時好沮喪。傍晚時他吞了更多顆藥丸,在屋內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湯姆斯決定躲出門去。他去吃了晚餐,看了一場電影,在市區漫無目的地開車繞了好幾個小時。
「我回家了。」他仍記得,「家裡的燈都亮著,屋內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帶狗出去散步,回來後開始關窗鎖門。我以為他只是在樓上睡覺,但當我上樓時,他並沒有在床上,我嚇壞了。」最後,他在地下室洗衣房裡找到了凱文,他的臉趴在裝滿了衣物的洗衣籃裡。
「我記得我腦袋裡充滿不可置信,還有『就是這樣,果真發生了,我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烘衣機的門開著,運作的燈也亮著。「我手伸過去,不想承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可以碰他嗎?我不可以碰他嗎?」湯瑪斯把他拉過來,而他的身體已經變硬了,無法躺平。
「他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好一會兒了。他在做家事的時候死了!他正在做家事,他自行服用奧施康定,他正在洗衣服。」他打電話給警方,後來他沒有回到地下室去,也沒有再看到凱文的遺體,那是他直到現在仍懊悔不已的決定。
湯瑪斯記得警察都很和善,但是問他很多問題,而且輪流來。
「『你那時在哪裡?有人看到你嗎?有誰可以證明你在那裡嗎?你有消費的收據嗎?』我便是在那種不曉得你是否能體會的尋常的悲傷和痛苦之間擺盪:這一刻是情感上完全的否認,下一刻則切回任務導向的模式。」
他們在凱文的口袋裡找到兩樣東西:剩下半瓶的奧施康定和一個戒酒協會的晶片卡。醫療檢驗裁定凱文的死亡是意外,因為過度用藥而導致的心跳驟停,凱文死時才三十九歲。
悲傷諮商師約翰‧詹姆斯和羅塞爾‧佛萊德曼設計了一個他們稱之為「悲傷復原法」的課程,該課程的理念是詹姆斯從自己出生才三天就夭折的孩子的體驗發展而來的。
他們的想法是:無法緩解的悲傷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悲傷的人常常渴望事情會以不同的、較好的或其他的方式發生,並對未來懷抱著能夠實現的希望、夢想和期待。」這在健康的關係或失常的關係、預期的死亡或驟死的情況下,都可能存在。
你會覺得那關係好像暫停了、未完結、無法進展。對詹姆斯和佛萊德曼來說,復原意味著:捨下那個「不一樣或較好的昨日」。
湯瑪斯的失落和痛苦因為遠離人群而更加惡化。當年他是因為升職而搬遷,但是他無法靠自己支撐自己,因此,不久後,他辭掉工作,搬回了奧勒岡。
*本文摘錄自《行至生命盡頭:對於死亡與瀕死之坦誠、直接與慈悲的思索》
作者: 莎莉‧蒂思戴爾
譯者: 吳湘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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