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瓷兔子
昨天在FB看到一位頗有名氣的作者抱怨，她新找的助理又一言不合就出走。她感慨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對方從初出茅廬一張白紙似的菜鳥，培養成了能頂半邊天的得力助手，最後卻只得到一個「我對你沒感覺了」的結局。
就在下面的評論裡，她又補充了一條：「再次找一位助理，試用期結束之前沒有薪水，二十四小時待命，要求十項全能，能挨罵抗虐還不哭。」
我正巧有個學妹，一心想要進新媒體工作，卻苦於沒有領路人。我將這條非官方的徵人啟事轉發給她，問：「你願不願意去？」
她考慮了半個小時，說：「不去。」
倒不是為了錢，也不是害怕工作辛苦，只是跟著一個明文聲稱自己「不想為助理付出」的老闆，擺明了是去當牛做馬而不是做共同事業，又能有什麼前途可言？
我十分感慨年輕人的眼明心亮，忽然就想起那個跟我聊過天的叫小葵的女孩。
（圖／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
我認識小葵的時候，粉絲專頁的讀者還遠沒有現在多，所以交流得比較頻繁。她畢業後去了一家網路企業實習，因為是新創公司，試用期只有每個月二千塊的薪水，而且天天加班，實習生直接向部門總監彙報工作，總監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安排人做新人培訓，也沒人教他們要如何入門。
並不是不可以自己摸索，但成長的速度必然趕不上總監的期待，幾個新人動輒被批得一無是處，覺得十分壓抑。
我安慰她：「哪個新人不受委屈呢？不要總是把關注點放在情緒上，看見自己的成長才是關鍵。」
她也從善如流地回覆了一句：「嗯，明白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
她有時會問我蒐集資料的技巧，或者是一些關於職場人際關係之類的小問題，還買了好幾本有關網路經營的書回家自學。雖然偶爾也會抱怨兩句總監的無情，但不難看出，她真的是在很努力地學習。
直到將近一個月之後，她來找我說：「姐姐，我還是覺得要辭職了，沒聽你的話，你不要怪我。」
事情的起因是營運部有位同事休了病假，她臨時被抓過去替補，忙到連午飯都顧不上，總監回來便將一疊票據扔給她：「把這些貼一貼，等一下送到財務部去。」
她諾諾答應，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工作，正在整理發票的時候，總監又一陣風似的從辦公室衝出來，指著她的鼻子開罵：「還有比你更笨的新人嗎？這麼點小事半天都做不好，來了這麼久時間都餵了狗是不是？動作快點，別想著拖時間加加班就顯得自己有功勞。」
（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她被罵傻了，還是營運部的同事過來解圍，解釋說小葵是被他們拉去工作，所以才沒有立刻處理發票，總監這才閉嘴，轉身走了。她早已對總監不時的冷嘲熱諷、挑三揀四習以為常，被同事安慰了幾句起身去倒水，卻在茶水間聽到了總監和另一個人的對話。
那人說：「你剛剛真的是冤枉她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那些話，多傷人。」
她鼻子一酸正想哭出來，就聽到總監哼了一聲說：「實習生而已，罵就罵了，有什麼關係。」
那語氣輕蔑得好像只是吹落一根草芥或碾死一隻螞蟻，好像她並不是一個活生生有感情要臉面的人，而是一個任他摔打也依然面帶微笑的玩具。就在當天下午，她做完手頭上所有的工作，寫好了交接的郵件，提交了辭職信。
她說：「我知道自己現在還是新人，在職場上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但我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最起碼的尊重，被當作一個『人』那樣的尊重。」
我不怕辛苦，但也不想白受委屈。
她離職之後，很快找到了一家新的公司，用「如沐春風」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處境。她依舊拿著只夠車馬費的實習薪水，做錯事的時候也依然會被批評，但她一待就是兩年，直到今年年初回了老家，才離開那家公司。
我無比喜歡這個時代，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它給了像小葵這樣無數的年輕人一個離開的機會。讓他們可以將尊嚴和飯碗看得一樣重，讓他們可以跟雇主平等地選擇彼此，而不必為了謀生，不得不委身在一個壓抑而冷漠的環境。
年輕時遭受的戾氣是很可怕的，它很容易將一個一張白紙似的人逐漸吞噬，讓你覺得頤指氣使、居高臨下和欺生怕熟都是人生常態。我們總是在無意識地模仿著我們畏懼甚至憎恨的人，以為這樣就能打敗對方，但在戰爭勝利之前，你早已經輸掉了自己。
我甚至有點佩服那些八年級乃至零零後的小朋友，他們比我們年輕的時候更加勇敢也更加挑剔，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份挑剔，管理者才會反思和修正。
看過不少文章，一味地指責年輕人林林總總的職場病，一個人誠然要對自己的成長負責，可他遇到的管理者是誰也尤為重要。賦予他權力，他才懂責任；給他選擇，他才能自主；教他技能，他才會獨立；給他尊重，他才能明白愛惜自己的羽毛有多可貴。
你什麼都沒給他，卻期冀他自學成才，且能不離不棄、忠心耿耿地一輩子跟著你，又何嘗不是一種苛求。
黃鐵鷹老師在他的《找我》中感慨：
一個良好的管理者，不僅要學會挑人，更要學會帶人，沒有兩個人是天生就合拍，從一開始就懂得如何為彼此負責的，將被管理者培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與之彼此塑造和互相成全，這才是管理者的使命。
我只是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年輕的你能夠好好學習，讓自己擁有一點挑剔的資本。若你決定離開，也一定要認真努力，要比現在混得更好，回頭看時才能沒有後悔，只有慶幸。
請你長成一個快樂而且強大的人，善待自己，也尊重你的助理。
作者： 陶瓷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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