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Almond的時候，牠狀況真的很慘。
「你們跟這隻貓熟嗎？有辦法把牠醒著抱出來嗎？」愛心媽媽拖進一個藍色生鏽的貓籠，憤怒的橘虎斑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牠的體側有令人心驚的傷口。
那天非常的忙碌，我是在忙碌的夾縫中等到牠來的，大概是愛心媽媽要抓到牠也是費了一番力氣……我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一邊盤算著是該冒險抓出來，還是先鎮靜，接著就發現，牠的後肢不自然的癱著，似乎不良於行。
因為是浪貓，所以所謂的「飼主」對於問題也無法回答。拍完X光驗完血，問題也就揭曉，不知道這隻貓到底跟什麼動物打架，總之貓咪除了有個恐怖的外傷要處理，更麻煩的是腰椎錯位導致後肢癱瘓，而且還患有貓愛滋。
▲Almond是沒有飼主的浪貓，檢查後發現牠不只有嚴重內外傷還有貓愛滋。（示意圖／記者吳珍儀攝）
我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說明完狀況，很直白地建議飼主考慮安樂死。
「傷口看起來並不難處理，就是要清洗縫合……但癱瘓的問題，很有可能無法恢復，要長期照顧、復健、擠尿，而且牠有貓愛滋，又不親人……救起來要花錢不說，未來，你們能夠照顧嗎？」
要把現實說出口，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雖然不想要判定動物的生死，但獸醫師的訓練，就是要穿越情緒上的痛苦，帶著大家走向現實……誰想放棄動物的生命？誰有權利判定生死？但是生死有時只是最簡單的表象，生的痛苦與死的乾脆，或許才是真正需要衡量的事情。
我看見愛心媽媽表情上的痛苦，就知道她一定會心軟的。果不其然，她要我先救了再說。
我縫合了貓咪身上的破洞，把暴露的肝臟放回原本的位子，我給牠抗生素和其他針劑，希望他可以自己恢復食慾和健康，但錯位的脊椎，復原的機會卻很渺茫，我只能一天幾次的擠尿，試著用針灸復健等方式，等待奇蹟。
Almond很兇，雖然飢餓但卻不食嗟來食，我們試圖餵飼，但助理卻被咬爆了手指，鮮血泉湧、痛哭流涕。直到第三天，牠才在黑夜中偷偷吃我們留下的乾糧……牠大概不知道，人類可以透過監視攝影機觀察。
大概幾個月後，牠開始和幾個比較常接觸的助理好起來，攻擊得漫不經心，也不會哈氣，所有人裡面，只有繼續恨我而已。
最後牠被自己狠狠咬過的那個助理帶回家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認定了彼此，大概也是一種不打不相識吧？
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確認，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但是看著貓與人類快樂的合照，至少這一次，心軟的決定，帶來了一個好的結果吧？
我是獸醫師，不是上帝。想起這件事情，或許就能釋懷了，好的決定壞的決定，美的結局惡的結局，終究都是命運的安排，有時候我們都只能順著流走，用生命承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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