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師，Coffee剛剛在家裡走了，很平靜，謝謝你。」
剛過完年，我就收到這樣的訊息，反覆讀著飼主的來訊，有點說不出話來，多希望這只是我看錯……然而訊息是這麼明白乾脆，沒有一點模糊解讀的空間，Coffee走了，永遠離開了，讀不出情緒的訊息，讓我沈默了好久。
惡性腫瘤帶走了狗狗，從發現、手術、病理切片確認惡性到離去，大概就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啊……在人類的時間軸裡，是多麼短暫的時間，兩個月，我們可能渾渾噩噩便揮灑掉了的時間，卻要試著在夾縫中承受摯愛的狗狗離去的事實，真的十分殘酷。
Coffee診斷出疾病的過程也是偶然，原本只是胃口比較差，因為飼主本身也在動物醫療行業，便自行做了血檢，然而並沒看出異常，只有輕微的貧血與腎指數升高，胃口依然時好時壞……到我手上時，複驗了先前異常的指數，仍然維持差不多的水準，和飼主討論後，我們進行了超音波檢查，才看到脾臟有異常的影像。
脾臟異常的影像，惡性的機率不小，並且要長到數公分的腫瘤，極有可能循著血流擴散到全身，也有可能直接轉移到周邊的臟器如肝臟……但要確認腫瘤良惡性，以當下擁有的儀器與技術來論，唯一的方法只有開腹腔摘除腫瘤或採樣。
或許是因為工作背景的緣故，看遍動物疾病過程的飼主並沒有太過強烈的情緒，反而是很乾脆地跟我說：「那就開刀吧！」，倒是我躊躇好一陣子，擔心動物麻醉狀況，擔心手術預後不佳，擔心開腹後看到恐怖滿腹腔的轉移病灶……
最後還是盡快敲定了手術時間，不過，也是先花了好多時間溝通，最後和飼主一起討論出以下決議：「打開肚子後，如果腹腔沒有明顯轉移，那麼我們就摘除脾臟並等待切片結果；如果已經看到明顯的轉移，那麼就不再進行手術，關閉腹腔；除此之外，由於沒有進行心臟超音波的評估，以牠的年紀，還是有可能在麻醉中發生休克甚至死亡的狀況，如有麻醉不穩定的情況，也會終止手術。」
手術順利完成，摘除脾臟，也未見到明顯腹腔轉移，順利結束麻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隨之而來的病理報告，卻是一份不祥的預告——腫瘤惡性程度高，已經有轉移跡象，診斷後平均存活時間是二到六個月。
飼主很平靜地接受這樣的結果，但也表明不願再嘗試投藥、化療了。最後的那一個月，我不時關心狗狗的食慾狀況，總是時好時壞，活力倒是都還好，到了最後那段時間，似乎就什麼也不吃了……不知不覺間，疾病就帶走了一個生命。
生命或許就是這樣無常吧？在動物的病程裡，人們總是對「無常」感到驚愕、痛苦，連帶著醫療的過程也十分糾結，相較之下，Coffee和他的飼主似乎還是相對平順的，醫療的一切總是那麼冷硬，人與狗卻也十分堅強的面對，而我多麼希望，在這個實在晦暗苦澀的過程中，作為獸醫，我有讓他們感到依靠與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