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思念的雪
文／凝微
她說喜歡雪。
她說，每朵雪花都是思念。
她說過。
「……還好嗎？」
他推開了門，端著晚餐走近床上的少女。
少女的面容蒼白，卻牽起一縷似水的笑，「你來了！」
他深知她的身體狀況，所以當他聽見她故作朝氣的招呼時，他皺了皺那對含著心事的眉。
「笨蛋，沒力氣就不要笑得那麼開心。」
「……見到你，很開心啊。」
聽見她忽然軟弱的語調，他幾不可見地抽了口氣。
「說什麼蠢話？我每天都會來，妳不用擔心。」他別過頭，將晚餐放在桌邊，傾身扶她起床。
怪了，她的體重愈來愈輕。
笑容也愈來與遠。
「妳覺得身體怎麼樣？」他餵她一口熱粥，一邊問。
「我很好啊。」她說。
他頓了一下，拿湯匙的手停在空中。黑眸，靜謐閃爍。
她看看他的表情：「怎麼了？」
「……沒事。」
見他明明面容僵硬，卻溫柔地對待自己，她的眸子一斂，低聲說：「這是你想聽見的話吧，對嗎？」
「妳在說什麼？」他皺眉。
「你希望聽見我的身體好轉，但你知道，事實不是那樣。」
「胡說，妳會好起來的。」
「你是真的這麼認為嗎？」
「那當然！醫生也說妳的病一定會好！」
「那是你逼他這麼說的！」
他瞪大了眼，聽見嘶喊的她連連咳嗽。他連忙放下碗筷，攬住她幾乎要瘦成骨材的身體。
「妳……」
「是你……是你不願面對現實。」她抬眸，雙目布滿淚水。「你哥勸過你了，弟弟也是，甚至連我也告訴過你我的情況不樂觀，但你……」
他咆哮：「可我不能失去妳！」
那一刻，她的淚珠碎在眼角，沒有說話。
他握緊雙拳，克制不住唇角的顫抖，「我到底還能做什麼？看妳慢慢變得虛弱，除了告訴全世界妳一定能好起來，我還能做什麼？」
「你可以陪著我。」
「我沒陪妳嗎？」
「有，但你每一次都在期待我能好轉。」她笑容悲傷，「不可能了，我不可能好起來。而且，我不要看你失望，那太痛苦了。」
「……」
她說過喜歡他。
他記得他們在雪中交換的，冰涼的吻。
可是，為什麼上天要帶走這樣的她？
「我……」
「第一次，看見你哭呢。」她溫柔地撫上他的臉。
他冰晶般的淚附著在眉睫上，像是雪。
「……我沒有哭。」
「那就笑吧。」她說：「笑一個。」
「……」
「很快，我就能體會到那年的溫度了。」少女喃喃地說：「手腳慢慢變得冰冷，聽起來很可怕，對吧？不過，我不會害怕。」
她望向她掌心冰冷的愛人，笑顏逐開，「因為，每年下雪的時候，你一定都能想起我。」
果然是笨蛋。
可笑的笨蛋。
「呵。」
「哈哈……」
他為她單純的想法笑了，一聲又一聲，一聲又一聲……
終究，熱淚無聲。
「喂，妳看到這場雪了嗎？」
那年冬天，他在城外聆聽這場雪。他張開眉眼，就如同多年前和少女相遇時那樣，從沉眠中緩緩甦醒。
「妳這傢伙，可要好好看清楚啊。」
他仰望天空，像是在說給什麼人聽：
「……妳一定會喜歡的。」
每朵雪花，都是我對妳的思念。
這場雪，獻給靜謐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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