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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八字有點輕-長輩們的初次任務（下）
文／瀝青
招魂的儀式並不繁雜，備好法器、香燭、焚香，看準時辰呼喚死者之名即可。
他們在十點就準備就緒，時辰尚未到來，兩人就坐在擺好的陣式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話說，這種簡單的招魂，找其他人也行，怎麼會找上你？」
「因為我在網站上有發文啊！有個網站專門收這種不能公開的委託，當然也有危險的委託，不過我很有分寸，曉得哪些該接哪些不該接，你就放心跟著我準沒錯。」
張楓不回話，表示他對這番話產生質疑，然而他卻沒反駁。
這沒由來的信任感真可怕啊──他想。
「總之，招回王先生的魂，你就有零用錢，結論。」
「嘿嘿──」程世藤揉揉鼻子，並未反駁他的話。
兩人又繼續天南地北的聊，終於挨十一點，時間一到雙方很有默契地盤腿相對而坐，程世藤端起香爐在四周繞了幾下，形成一個無形的結界，張楓拿起幾枚銅錢八個方位分別放下一枚，一切準備就緒他朝兩人的中央落下一掌，這力道極重，四周隨即迴盪著響亮的聲音，緊接而來的卻是不尋常的哀鳴。
「左前。」張楓朝前方彈指，一枚折成八卦狀的符令隨即朝那處發出，玄奇地騰空好一會兒，符令瞬間冒出火光化為灰燼，當灰燼落下時有個矮小的男人趴跪在地，狀似痛苦喘息。
「王先生？」張楓偏頭望著那個古怪的透明身影，語氣平淡問道。
「你下手輕一點，老先生被困在這裡很多年，他沒逃跑的意思啊！」程世藤回頭見到王老先生趴在地上哀傷哭泣的模樣，連忙起身抽出另一張符令在他身上比劃幾下，落下幾個奇怪的白色光點後，王老先生這才停止痛苦的哭泣，緩緩坐起身來。
「王先生？真抱歉啊！我的搭檔不懂事，嚇著您老人家了。」程世藤語氣輕柔，兩相對照下後頭的張楓簡直是大惡人一般。
「我、我一界學者，死得這麼難堪，還讓個不滿十六的小鬼欺負，我這做人失敗、做鬼也失敗，我、我存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王老先生哭哭啼啼的音調聽起來像在唱戲，被指責的張楓仍舊冷眼旁觀不為所動，程世藤則是盡力安撫，在老人家疏忽之下悄悄偷放了幾枚銅錢與一只葫蘆在他身旁。
這傢伙真狡猾……
全看在眼裡的張楓不點破，只想著等事成之後絕對要踹這人一腳，原來積極約他來招魂，是來當作擋箭牌啊？
「王老先生，我代我朋友向您道歉，看您受困多年，我這個做小的也心疼啊！你怎麼不走呢？你家人也來招魂過幾次了，不是嗎？」程世藤完成陣法的手勢很快，卻還是像個溫良恭儉的好青年，張楓都不想看了。
「我不走！不走！我這死法太丟人，我愧對我的家人！」王老先生像個孩子一樣開始哭
鬧了起來，實在難以想像這人曾是德高望重的學者。
這時，張楓總算釐清這個看似無害的老先生為何難以收服，身為學者有著一定的自尊，卻死得這麼不光彩，難怪不願走。
話說回來，自尊這種東西死後又帶不走，何必執著呢？真可笑。
他就這麼冷眼看著程世藤努力勸他快點投降，真不曉得這麼一耗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解脫。
那頭，一老一少越聊越開心，程世藤正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努力化解王老先生的如銅牆鐵壁的自尊心。
「話說回來，小伙子你剛剛燃的是什麼香啊？有股令人懷念的味道啊！」
「蓮花香，王老先生，我事前調查過，您最愛的就是蓮花香，住家前面還養了好幾盆蓮花，對吧？」
「是啊──真懷念，唉……我也不過喜歡小賭一把，怎麼會碰上這種事──這真是人格最大的缺點啊！」
「王老先生，如果你喜歡只要你願意接受招魂，我會轉告你的後代子孫，每逢你的生辰忌日一定會燃蓮花香，好讓你舒坦些，如何？」
「唉啊──你個小鬼，怎麼這麼貼心？那些只想收錢辦事的人就不會想到這點。」
「還好，我也是受人所託啊！你的孫子非常想念你呢！每天都唸著，難道你都不想他？」
程世藤這招殺手鐧來得突然，的確也將這位老人家殺得措手不及。
「啊──你說小凡？他現在應該很大了吧？」提起自己的孫子，他眼底露出無限的感慨與憂傷。
「七歲了，剛上小學一年級，每天還會唸著你什麼時候回來。」
「真的？」
「絕無虛假。」程世藤舉起手發誓，王老先生抿著唇盯著他好一會兒，眼淚開始不停地落下。
「王老先生，接受招魂吧！只要乖乖回地府報到，受點小罰責，你還是能在規定的日期返家探望。」程世藤繼續以溫情攻勢，此招的確奏效，經歷多次招魂失敗的王老先生總算答應，進入葫蘆裡。
只是，他們倆沒想到這麼一折騰居然耗了整晚，眼看天就快亮了。
「成了成了！這下豐厚的零用絕對到手啦！」程世藤捧著葫蘆愉悅地說道。
張楓冷冷看了他一眼才說：「我七你三。」
「靠！你這帳拆得也太兇狠！你明明不缺錢。」程世藤擰起眉立刻拒絕，他說什麼也不能接受！
「考量到我剛才心靈受創的程度，你利用我的帳還沒算呢！」張楓瞇起眼心情相當不爽。
「我這哪是利用，要勸退這麼頑固不靈的老人家，總要一個扮好人一個扮壞人，而且你出招向來就是狠，果然不負眾望。」
「所以我七你三，很合理。」張楓氣壞了，這時候他一點也不想退讓。
「五五分帳不行嗎──張少爺……」程世藤苦著臉，他就是缺零用才會接這項委託，張楓這要求根本討去大半的收入，那麼他承接的意義在哪？
「那麼，我只好跟你爺爺告狀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別拿我爺爺來威脅我。」程世藤很無奈，他一面小心地將葫蘆收好，一面思考該怎麼騙過張楓，把所有的酬勞吃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屬於手電筒的光芒筆直地朝他們的臉投射而來。
「誰在那裡？」
兩名少年一見到來人身穿警察制服，人高馬大的姿態，立刻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
……這下慘了！他們同時思忖。
碰到警察巡邏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由於未成年深夜出入危險場所，很快地學校也知道了這件事，張楓吞下一個警告、在校本來就惡名昭彰的程世藤則是吞下一個小過。
「真有二叔的風格──」程彰抹抹汗，程世藤從學生時期就喜歡走險路，難怪家裡的長輩們對他又愛又恨。
「想來就氣，之後他違反規定接的工作可多了！尤其通過測驗後，還變本加厲。」張楓按壓著眉間，因為回想起那些過往而深感疲憊。
「可是──張前輩，你為什麼都不拒絕啊？大可不跟啊！」許午安舉手問道，沒想到卻讓張楓一愣，驚覺自己從未想過這問題。
不久之後，他看著兩個小輩輕輕地勾起微笑。
「不曉得，大概是因為再怎麼亂七八糟的委託，我還是能信任他。」
「信任他的什麼？」程彰與許午安同時發問，滿臉不解。
「信任他絕對不會違背良心、幹下不法的行為。」
張楓又想起許多學生時期的回憶，每一件現在看來還是很瘋狂，毫無章法、毫無畏懼，卻一件一件的迎刃而解。
「這傢伙只有一件事讓我不太滿意。」張楓停頓了一會兒，喝下一口熱茶才接著說：「他笑稱自己是禍害，鐵定能長命來殘害世間，哪裡長命了……還不到三十六歲就掛了，讓你們程家人懸念不已，真是罪惡。」
「對啊──世藤叔話說得太滿了。」
「有時，我還是很不能諒解他這麼早死。」張楓後來沉默了，望著遠方陷入濃濃的思緒裡。
他想，今天大概又會失眠了。
－THE END－
●以上文章為瀝青原創文，看瀝青最新創作《室友八字有點輕（上）、（下）》，由尖端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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