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人生也能過得像小說一樣荒謬。
畢業的這一年，能申請到替代役的同學幾乎都去服教育役，我心想：「你們都在學校待一輩子了，不膩嗎？」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你想體驗哪種生活？我想，見識社會苦難是我的不二選擇，因此，我成為消防替代役男。
「救護！救護！趕快出動！」
即使退役數個月後，自動廣播語音仍會不時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自殺案件天天有，遇到割腕的卻不多，因為割腕要死，太難了！大多數割腕的案例都在旁人勸阻後，自行包紮或送醫，只有以下這兩種案例才會輪到我們出面。
（圖／CC0）
記得有一次救護案件，據報是割腕自殺。傷者是十幾歲的女生，短髮、臉上有些雀斑，手腕上除了有數不清的新舊刀痕，還有一些不專業的包紮止血，所以血液還是不停從傷者手臂上的紗布徐徐滲出。
她的情緒很激動。有多激動呢？如果你有看過「初音未來─甩蔥歌」的話，就是一模一樣的甩手動作再加快三倍，所以血液被甩得亂七八糟，從我的制服、臉、擔架、到車門，到處都是。
制服是深紅色的，所以看不出來，但唯一洗不掉的，是甩到我鞋子上白色部分的那一片。沖掉血液後，留下一片怎麼洗都洗不掉的褐色，過了幾天又變成黑色，然後就一直留在那裡跟著我了。
當時在救護三聯單上記載的處置是：以彈性繃帶加壓包紮止血、心理支持。
你或許好奇，我又不是諮商師或談判專家，怎麼給她心理支持？很簡單，把她帶上救護車，送往急診室，反正先讓她遠離家人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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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割腕自殺很難成功？因為刀片能造成的傷口很小，血液凝結的速度卻很快，除非刻意讓血不能凝結，例如：把傷口泡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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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案件，據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割腕自殺，被家人發現時已經沒有意識。
按照往例，救護人員會先預設傷者需要CPR，所以路途上開始安裝AED電池、準備隨身氧氣筒。
當我拎著這些器材到達現場時傻眼了，傷者呈「大」字型坐躺在一個裝滿水的浴缸裡，整缸水都被血染成近乎黑色的深紅色。
（圖／《靈異醫院》劇照）
傷者除了沒有意識、呼吸、心跳，肢體也已經僵硬。我們多次向家屬說明這已經是明顯死亡，所以不需要急救、這都是根據衛生署規定等等，但家屬只是很冷靜的堅持要救。為了怕被投訴，我們決定浪費納稅人的錢，將一具屍體送到某醫院急診室。
坐臥的「大」字型，搬到擔架上就變成了四腳朝天，這趟滑稽又荒謬的任務我永遠都忘不了。
「都僵硬了，你們送來幹嘛？」推進醫院，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急診醫師的質問。
「家屬堅持要送啊，沒辦法。」我說。
「好，那推進去，用機器CPR壓給家屬看就好。」急診醫師對護理師下了這樣的吩咐。
這時候的救護員，已經失去救人的角色與功能，只是一個用公帑幫家屬清理現場的免費搬運工。
自殺案件大多有幾個特色：家人報案、事故地點在家中，不管有沒有死，家屬大多都一副不意外、不然就是一臉無奈的樣子，反正通常不會太悲傷。連續劇裡那些看到親友自殺既遂會痛哭的，在我經驗裡，真的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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