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真實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人物皆以化名呈現。
要出國了，雖然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趟黑色的旅程，但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出國這段時間，我還能好好靜一靜，考慮一下未來，當然，如果真的不幸被抓，什麼未來也不用想了。
出國的這段日子，我開始寫日記。事前，大家都說得好聽，說錢有多好賺、工作多輕鬆、老闆認識什麼什麼人、一旦有颱風（緝詐小組）的風聲，就會立刻安排我們回國……之類的。但這畢竟是違法的工作，我的心情仍然沉重。
接到出國通知的前一天，不知怎的，看著略顯興奮的同伴們，我始終惴惴不安，卻還有一種快感，可能我也有某種程度的危險因子吧。他們叫我老千，我即將跟著團夥出國，從事詐騙工作。
▲示意圖（圖／記者林悅翻攝）
這天夜裡，我們被一輛休旅車帶到了所謂的黑道安全公寓（警察無法輕易找到或抓人的住所），終於跟桶子主（詐騙集團頭領）見了面。他親切的幫我們安排住所，告訴我們要去菲律賓，還給了我們一包包的東西。
當下我們心中咯登一下，該不會要我們運毒吧？不過，其實那只是檳榔跟一些斯○、普○疼之類的成藥而已。
凌晨的飛機，我們依照吩咐，進出國門都分開走，聽說比較不會被查到。然而抵達菲律賓時，菲律賓的海關警察當場把我們攔下，原本就緊張的心更加緊縮，但是一看警察的手勢、勉強聽他口音濃重的英文，我才發現……我被勒索了。
我第一次出國，身上又沒帶披索，情急下只好拿出張○周強胃散，用彆腳的英文告訴他，那是很貴的壯陽藥。海關警察接過去直接吃了一大匙，還皺著眉頭比讚，看得我差點笑出來。
到了約定出口接頭，一位接頭人跟我們對了切口（暗號），就讓我們上車，直衝我們往後要住上好幾個月的公寓。路彎彎繞繞，我們漸漸走進貧民區，周圍環境雜亂，幸好，又拐了幾個彎後，到達的落腳處是一間別墅型社區。呦，住得比想像中好嘛。
我們一下車就受到熱烈歡迎，包包裡的檳榔、藥品馬上被瓜分。組頭將我們叫過去，討論了一下分紅方式跟借錢事由，就要我們將護照及手機上交給他們。好險我早有準備，當初我當海巡也來這招。櫻木跟流川傻傻的將手機上繳了，而我只上繳了一支，包包的暗袋裡還藏著另外三支手機。
好笑的是，回到房間後，另一樣東西比手機更大受歡迎──安眠藥，還有許多人掏錢買，看來幹詐欺的日子，壓力是真的很大。
我們這小組住的房子很大、人卻很少，大夥選了一個角落，安穩的等待在詐欺集團的第一個早晨。櫻木會打呼、流川會夢遊，倒楣的我睡在他們中間。
隔天迎接我們的，是標準的早上七點半起床、8點各就各位。大夥井然有序的坐進自己的座位，面前各一支電話。這時二線幹部進來了。
桶子也是有組織的，分為一線、二線、三線跟電腦手，分別負責不同事務。電腦手負責發電話到一線，一線假裝客服，說服客人讓我們幫他報案；二線就是所謂的警察，讓客人（受騙者）更相信他們遇到犯罪事情，從而信服我們的協助；三線負責扮演檢察官等法院職位，讓他們相信國家會幫忙保管自己的錢。
第一天上班的我們，分別拿到一張屬於一線的稿，被安排在有經驗的一線電話手旁邊學習，仔細聽他們在電話裡怎麼應對。
在電腦手發出各個類似詐欺簡訊包的電話後，電話會自動轉入我們這些一線電話手的家用電話，一線負責在電話中喬裝成客服人員，說服所謂的客人，也就是耗子（受騙者），讓對方相信自己是因為個資外流才會接到電話，必須由我們協助將他們轉給二線的假警察。我們的工作就是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事實，讓客人相信事情嚴重到可能引發更大的刑事案件。
在通電話的時候，我們要熟記自己的假身分和各種基本資料，比如在各個不同地方的工作地點（那天我們負責的地區好像是湖北），以及名字、工作編號等等，行騙時才更容易讓耗子們相信。
但事實上，這些工作地點跟工作編號一點都禁不起追查，全部都是假的。比如名字幾乎都是亂取的，像是汪浩（哇靠）、卜芝稻（不知道）、曹倪糧（xxx）。不過，客人的名字更是千奇百怪，光是五虎上將的名字都不知道輪過幾百遍了，更不要說習大大、毛大大、甚至連扁大大都有。
由於技術問題，基本上我們不太怕那些所謂的網路警察，所以電腦手經常不小心讓我們打到警察局、法院、司法廳之類的地方。
什麼經驗都沒有、又是第一天工作的我們，本來是沒有接這些電話的資格，套老闆的說法，每通電話都是一個潛在的客戶，都可能是潛在的金錢來源，不能讓菜鳥如我們浪費這些機會。
於是，我們三個乖乖的拿了沒人用的家用電話座機，仔細聽其他有經驗前輩們的電話，觀摩他們具體是怎麼應對的。
旁聽了一天，晚上我們三個一起交流經驗，發現其實每通電話的狀況都不一樣，遇到的客人也是千奇百怪，有打電話進來就開罵的、有打電話進來就哭的、也有打電話進來跟我們聊天的，有時候甚至還會遇到同行。
就這樣，我們戰戰兢兢的過了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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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凜，這個故事是一個朋友去年出國回來後和我說的，他原本也是個Fri，但因為某些緣故選擇了一趟出國詐欺之旅。他在出國這段日子寫了一本日記，回國後聽說我有在寫文章，便將日記交給我，經由我的潤飾，讓大家知道詐欺是怎麼運作的。
這就是老千的第一次詐欺出國經驗，還有第一天的過程。雖然看似歡樂，但更戲劇化的情節還在後面：老千在日記裡寫道，最後流川瘋了、櫻木自暴自棄。而老千自己則賺了點錢，還找到了春天，但最後因為些緣故，不得不緊急回台。這中間，還有很多故事……
我是凜，我在風中凝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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