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真實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人物皆以化名呈現。
我是老千，一個詐欺犯，因緣際會之下跟著一個桶子到了菲律賓，開始了電話詐欺的生活。
剛到菲律賓時，工作表面上一切和諧，工作氣氛跟正常的工作團夥沒兩樣，甚至比你想像的更加和樂，但是在這些表面底下，卻是混濁黑暗的水在滾動著。
▲示意圖（圖／記者蔡玟君攝）
先前提到，上面指派我們擔任一線電話手，並給了我們一份講稿。上頭發下的一線詐欺稿是一個大綱，我們必須背熟，以稿子為出發點，發揮想像力讓客人相信我們。真的會有人因為一通電話，相信另一邊真的是警察、客服、甚至是法官嗎？即使外面那些資訊不停告訴他們，我們是詐欺集團？
答案是會！最厲害的是，有一次正牌的銀行人員已經聯絡警察，告知耗子電話裡的是詐欺集團，但耗子仍相信電話那頭的一線，堅持要把其他帳戶裡所有的錢匯過來，還將ATM隔間的門反鎖，不讓警察阻止他！警察最後只能破門制止他的匯款行為。也曾經有耗子被騙到沒錢，還得跟別人借錢匯給我們，甚至也有許多人到最後選擇自殺……
原本，這些種種都離我們這些初學者們非常遙遠，但是在第二天，事情就有了轉變。
本來我們應該有三天時間熟悉手上的稿子，但沒想到第二天的時候，幹部不知道哪根神經接錯，直接要我們三個人開始接電話，在實戰中熟悉這份稿。於是，我們就這樣毫無準備的開始了接電話的詐欺生活。
流川因為吃了精神藥物的關係，那天一整天都精神不濟，表現也很差。上頭覺得他這個樣子不行，便在當天夜裡私自收走了他所有的精神藥物，包含安眠藥。
想當然爾，失去精神藥物的流川精神更差了，不但產生了幻覺、甚至是夢遊等現象，還會在晚上起床亂走。有一次晚上，自己一個人是睡一間房的幹部，晚上不停聽到房間開門的聲音，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女友上來房間準備睡覺，可是他看到的卻是沒穿褲子、光著屁股的流川，神情恍惚的走到他房間床旁邊翻閱著所謂的筆記，口中喃喃自語的說他想要回家。
由於當時宿舍那是屬於男女混宿，女生就住在另外一間房間，幹部怕流川會幹出什麼出格的行為，況且他自己的女朋友就住在同一棟宿舍，所以一氣之下一拳就把流川從樓梯上打了下來。
醒來後的流川，精神跟體力都更差了，根本沒辦法完成桶子交給他的作業，連一份基本的1000多字的稿都背不完，完全沒辦法做該做的工作，講電話時口氣緊張、還會結巴，聽上去就像是在對著稿子唸。說實在的，他不像在詐欺，反而像是小學生正在做朗讀比賽的練習。
流川的狀況已經夠麻煩，我們卻在此時接到了更大的噩耗：當初介紹我們來的那位介紹人，將我們跟公司借的錢全部撿捲走，逃跑了！
我們是真的走投無路才選擇桶子這一條路，介紹人卻黑了我們出國，留下一大堆麻煩，我的租房、櫻木跟他女友的欠帳、流川被介紹人搞到扣押的車子跟租屋……我們被黑吃黑了，對方還是我們的介紹人。身在國外的我們完全沒辦法處理國內的事，流川的病情更加嚴重了，而我們也束手無策。
在如此內外焦灼的情況下，幹部最後將他的當單人房讓出來給流川休息，一方面是照顧他的病情，他也要我們監視流川，別讓他又在半夜做出脫褲子亂跑出來之類的行為。
但事實上，櫻木本身也開始出現問題，我一個人得擔心兩個人的情況下，最終流川還是出現了最遭的狀況。
流川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他哭喊著、甚至跪下求所有的幹部讓他回台灣，求他們把精神藥物以及安眠藥還給他。
這天早上，我一如往常的幫櫻木和流川做了早餐，送到流川的房間，當我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發現流川終於──瘋了。
他口中不斷地叨唸著「我睡不著……我睡不著……」，用他僅有的鉛筆在房間的牆上到處寫滿字，寫滿他糟糕的心情、他在緊張、他的崩壞、他的煩惱、他的憤怒、他想回家的心情、以及他的憂傷。筆跡大大小小、有深有淺，甚至深得可以劃破牆面的壁紙，筆跡淺的雖然看不出來他寫什麼，但是仍可以感受到那深深的絕望。
最終幹部們終於受不了，決定讓我和櫻木背下流川所有的債，才答應讓流川先行返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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