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真實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人物皆以化名呈現。
做一個殯葬業者，看盡了生離死別。做這行這麼多年來，見識了很多奇怪、奇妙、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也曾經親眼見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這句名言，就來說說跟阿珍認識的經過吧。
多年前在一場喪禮上認識阿珍，她以家屬的身份出席，但不是死者的妻子，我會清楚她的身分，是因為死者的妻子是我多年的好友，阿珍則是介入他們之間的小三。在死者往生前將近二十年，她們都是以「大某細姨」(大小老婆)的形式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講到這，已經夠獵奇了吧！我想，這也是台灣傳統女性的悲哀吧，為了維持一個家庭的圓滿跟孩子，總是不得不低下頭來、忍氣吞聲。
但，我記得阿珍不是在兩、三年前，死者被宣告癌末、沒多少時間可以活的時候，就已經走人了嗎？
大某或許是看出我的疑惑，一臉為難小聲的說：「她也幫溫尪(我老公)生了兩個小孩，不讓他們來送，他怎麼走得安心？」
哇塞！誰說女人都是醋桶？我看這個大某，心簡直寬得無遠弗屆了吧！
這一家子經濟並不寬裕，死者往生前又為了治療癌症花了一大筆錢，所以喪禮預算非常少，很多地方都需要家人自己動手。過程中我跟阿珍聊天、漸漸熟識起來，才了解她波折的人生。
阿珍很年輕時就透過長輩的介紹，嫁給一個鐵工廠的老闆當有錢少奶奶，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丈夫也一直對她也不錯。阿珍這場婚姻唯一的缺點是丈夫個性老實憨厚，每天只顧著工作沒空哄她、帶她出去玩，只知道一直拿錢給她花，滿足她物質上的需求。
日子久了，花錢也花到很無聊，阿珍開始找朋友、跑夜店尋求刺激。空虛寂寞、而且有錢的美豔人妻，很快就被盯上了。阿珍開始每晚跟豬朋狗友在夜店鬼混，甚至染上毒癮，她跟客兄，也就是這次的死者，正是在這時候牽上線的。客兄生前是開計程車的，阿珍常常半夜搭他的車，久了產生感情，居然就這樣「結作夥」了。
染上毒癮又外遇，阿珍的丈夫很快決定跟她離婚，還要求她這輩子都不許再見他們生的小孩。一般母親聽到這裡肯定柔腸寸斷，可是阿珍一口就答應了，還立刻搬進了客兄家裡，開始兩女共事一夫的生活，又替客兄生了兩個小孩。
我問：「可是他只是開計程車的，老婆做代工也賺不了多少錢，生活不是跟以前差很多嗎？不會覺得很痛苦嗎？」
阿珍看著遠方，幾近放空的說：「大姐對我真的很照顧，我很年輕就嫁人，幾乎什麼都不會，也找不到工作。我和自己的小孩要買什麼，都是靠大姐跟她的小孩打工，拿錢給我們花……
那時候我因為一下子生活品質落差太大，所以一直不知足。唉，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錯事，不知道大姐……願不願意給我機會彌補。」
她緩緩說著，這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她還是把自己當少奶奶看待，整天閒閒在家，只知道跟大某伸手拿錢花，卻從來沒幫過任何忙，還常常對大某和大某的小孩冷嘲熱諷，直到最後死者被醫生宣告日子已經不多，她甚至……
「我覺得我的人生被這個垃圾給毀了，不知道那時候是呷毒呷太多還是眼睛瞎了，居然跟了他，而且還是一個『澎肚短命鬼』。我那時想，以後我跟我兩個小孩的依靠沒了，又不能一直靠大姐接濟。我越想越氣，心一橫就把他的生殖器官踹爛，隔天直接帶著我兩個小孩回娘家。」
我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同是男人的我，光聽她這樣講都覺得很痛啊！
阿珍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原來大姐跟你這麼多年朋友，都沒跟你講啊？我那時候真的太誇張了，走之前甚至還嗆大姐說『我用不到也不會留給妳用！』，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時候在想什麼……」
長嘆了一口氣，她又看著我說：「回到娘家後，我才真正開始面對現實。沒有一技之長、又帶著兩個小孩，爸媽都快八十歲了，根本沒工作、沒收入，只靠拿政府補助過日子，就連我弟的小孩也丟給我爸媽養。我一回到娘家，突然就要養六個人……老師，你相信有報應嗎？我覺得我這就是現世報吧！」
聽完她的故事，我對她還是多少有些同情，但比較起多年被她言語霸凌的大某，我想她的命還是好得多。雖然我是男的，但也有妻女，多少能了解在這種事上，作為一個女性要面對的欺凌跟困難，比男性多了太多。而且，又有多少人能夠承受，近二十年來跟別人分享丈夫的痛苦呢？
人啊，常在平凡的幸福中感到不知足或是無趣，但是如果不好好把握平凡的幸福，誰又知道下一次的幸福會不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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