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我是會計師
在民國六十幾年左右，我是剛出社會的一個小會計，家裡人都叫我阿妹，透過伯父的介紹幫一位自稱「阿梅」的阿姨幫忙管帳。從我青澀、懂事世故直到最後失去這份工作，看著她大起大落，這是一個為愛散盡家產的傳奇女子的一生。
「阿妹，妳跟我名字好像喔！感覺很有緣份，以後阿姨每個月的房租就交給妳來打理了喔！」
第一次見到梅姨，她已經是三個小孩的媽媽，妝感比起她同年紀的婦女來得厚重、體態也略顯福態，但為人熱情愛笑，倒讓我少了些初次見面的緊張感。
她只讓我管理一樣款項，那就是「房租」。在民國六十到七十年代期間，她每個月收租規模大約是兩百萬左右，可謂相當驚人。梅姨笑著說，那都是她先生上一輩留下來的「祖公仔屎」（台語：遺產），她自己的興趣又在於房地產的研究，所以她嫁進家門後，遺產已經成長到原先的三、四倍了。
▲示意圖／投稿者提供
「阿妹我跟妳說，當初我是為了錢嫁人，結果現在除了錢我什麼都沒有，我老公憨憨精神有問題，房事那方面不行也不會。阿姨真的很空虛妳知道嗎？女人啊，還是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她經常這樣，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語的跟我說著同樣的話。
但我也好奇了，如果梅姨老公「那方面」不行，那她三個小孩是怎麼來的？很快的，我漸漸知道了這個女人的另一面。
「阿妹，妳幫我開一張五千萬的票。」梅姨對我說。
「阿姨，金額這麼大，這個票是給誰的啊？」
「給那個太原路的陳先生的，妳不要問這麼多，先開給我，人家趕著急用。」她不耐煩的說。
「太原路？陳先生？難道是去年喪妻的那位租客？」
我心中滿是疑慮，但還是開給她了，像這種金額的數字，對她來說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吧！
但接著好幾年下來，她常常要求我開金額數百萬起跳的支票給那位「陳先生」。雖說她也有拿幾張票請我軋進戶頭，票卻從來都沒有兌現過。這事簡直是羅生門，我想問又不敢開口，直到我去梅姨介紹的宮廟拜拜……
「妳家的阿梅喔，為了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妳看那個、還有那個跟那個，他們都跟妳老闆娘有染！她以為人家愛她，其實每個都只是愛她的錢！名聲也傳得很難聽，『眾人騎』妳聽過沒有？妳有機會就勸勸她。女人喔，名節很重要。她不顧自己不要臉，也顧一下她們家老仔（台語：另一半）的面子。」宮廟主委的太太為難的跟我說。
「宮主太太，所以我老闆娘都拿錢倒貼男人喔？」我小心翼翼的問。
▲偷情示意圖／Pakutaso
她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看著我說：「妳跟著她幾年了？也好幾年了捏！除了幫她管帳，妳都沒發現她金錢出入流動很大嗎？都是拿去給男人花啊！這些查甫郎也很夭壽啦，個個都騙她的錢再去外面養女人。她以為幫人家生小孩，就能留住人家的心。妳看有用嗎？三個小孩三個不同的爸爸，整間宮廟大家都嘛知道！要不是這間宮廟她奉獻很多，我其實也不太想跟她扯上關係，妳有機會就勸她啦！」
多年來的猜測跟疑問終於徹底明朗化。真傻啊，這個女人……
有一天，梅姨又樂孜孜的拿了一張支票告訴我：「妹仔，陳仔要帶我出去玩耶，我這兩天不會進來辦公室喔！而且他還說，之後每個月都會還我一百萬，妳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貸款，以後就從他的錢裡面扣，我都算過了，還會有剩。」
說完，梅姨興高采烈的離開了。
過了三天，她笑得甜蜜拿著伴手禮進辦公室跟我說：「妹仔，這個妳拿回去跟家人吃。還有啊，陳仔那張票是不是明天到期？」
我點點頭。她接著說：「那妳先不要軋進去，他說這個月有款項要給客戶，下個月他就可以給我了。」
我心想也該勸勸她了，就開口：「梅姨，我跟了妳這麼多年，把妳當自己阿姨看，我想勸勸妳，不要再拿錢給陳仔了啦！他騙妳這麼多錢，說要還錢講這麼多年了，半毛也都沒還給你，還是不要再給他錢了。這幾年經濟不好，我們已經流失很多租客，還有每個月的貸款……」
碰！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發出的巨響嚇了我一跳。
「干妳屁事！？妳是來管帳還是來管我？我老公都沒管，妳一個會計管這麼多！對，我這幾年是少賺了一點，但是有少給妳薪水嗎？讓妳這麼看不起是不是啊！」她歇斯底里的對我痛罵，還從皮夾裡抽出一疊鈔票灑向我的臉，一邊大喊：「老娘有的是錢！」後來便直接甩門離開。
我沉默的撿起所有的錢，整齊放回她梅姨辦公桌上。我知道她已經徹底暈船，是我勸得太晚了。
後來我留在辦公室裡，仔細計算了梅姨近十年來開給陳先生的支票，金額高達一億多元，又清算了這幾年她的收支狀況。我知道她如果再這樣下去，應該撐不過五年。
當晚我接到伯父的電話，說梅姨不願再僱用我，幫我找了另一個工作，這個月的薪水會照付。
伯父沒有多問什麼，只是淡淡的說：「阿妹，我們只是拿人家薪水的人，人家私下怎麼樣，我們少管比較好。妳還年輕，下一份工作要更謹慎。」
雖然離開了梅姨那邊的工作，但由於我還是持續去當初梅姨介紹的宮廟拜拜。有一次從主委太太口中得知，梅姨已經半年多沒進廟裡拜拜，打電話給她也一直沒人接聽。據說她跑路了，也有人說她被人倒帳破產、有人說她幫人擔保借錢，人家跑了，她把所有家產賠上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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