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我是殯葬業者
這麼多年不見的好友，我沒想過，再見面時他已經是這個狀態了……
前幾年，一位認識十多年的好友阿輝突然來電，開口跟我借三萬塊錢，我沒多想就直接匯款給他，沒想到接著就再也聯絡不上他。阿輝搬了家，電話先是不接、後來變空號，連他的太太也找不到人。我問了幾個熟識的朋友，他們也遇到一樣的狀況，阿輝都是向他們借了錢然後就人間蒸發。
一直到今年年初時，記得是元宵的隔天吧，我接到一通陌生的來電……
「喂，喂喂？」我看了一下手機，又再貼緊電話，「喂，是我！」
居然是阿輝的太太！
「可以麻煩你來xx醫院三樓307一趟嗎？阿輝在這邊，他一直想找你。」她說。
掛上電話，我知道這趟很有可能是要跟這位多年好友道別，簡單交代了幾句，我便開車前往她說的醫院。
▲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當我推門進入病房的時候，阿輝已經坐在病床上等我了。他看起來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很差很黃，已經不是當年我們認識那時候意氣風發的阿輝。
「坐啊，我有事要拜託你。」阿輝用手指了指他身旁的椅子，我注意到他的手已經不穩，拼命的顫抖著。
「幹嘛？輝仔，欠錢不想還沒關係啊！來這招是幹嘛啦？」我故作輕鬆的開玩笑。
結果，阿輝老婆一聽，居然潸然淚下的說：「我知道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像詐騙集團一樣借了錢不說一聲就走，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錢……五年前輝仔診斷出肝癌，賣掉房子還是不夠錢治病，只好到處跟親朋好友借。借到最後還不出來，只好帶著三個小孩躲在租來的小公寓裡……
要不是輝仔堅持他日子不多了，一定要我聯絡你，指名要給你處理後事，不然我也不敢厚臉皮打給你啊！」說完，她又繼續大哭。阿輝聽了她的話後，也默默流下眼淚。
我仔細看著他的臉。突然間，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我緊握住他的手，卻還是止不住他的顫抖。他開口說：「拜託你、拜託你！我沒有錢，還有三個小孩，我只能找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
看著他的臉因生病而痛苦的扭曲，我握著他的雙手，堅定的點了點頭，說：「我一定會幫你處理好，錢的事情你不要想了，我再想辦法。」
聽完我的話，或許他是安心了，還握著我的雙手，居然就這樣沉沉睡了……或是昏迷了過去，我不知道。
阿輝其實也是辛苦人，以前一直在工地做粗工，年輕的時候因為長輩的迷信跟堅持，娶了自己的遠親表妹當太太，結果生出來的三個小孩智能都有殘缺。阿輝還健康的時候，為了維持家庭生計已經很辛苦了，真不知道這幾年他們怎麼撐過來的。
▲示意圖，與當事人無關／記者葉佳華攝
我安慰了他太太幾句，也解釋了我故意提起借錢的事，只是想開個玩笑，讓她不要再放在心上。她突然看著我說：「其實我一直不相信他就要不行了，這幾天他真的有好轉，真的！能坐起來也能跟我聊幾句，但他吵著堅持找你來，一直說他就要不行了，再不叫你來就來不及了……你真的也覺得他要離開了嗎？」
我其實心裡有數，阿輝很可能熬不過今晚，但我沒說什麼，只說：「嫂仔，人都會有離開的一天，他這樣講了，妳就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先回去試著募款準備他後事會需要的費用，妳好好陪他。」
果然，當晚阿輝就走了。
忙了一個下午，總共幫阿輝募得了八萬多元，除了後事的費用之外，剩下來的我都拿給了他的太太做為部份生活費用。另外，我也親自幫她跑了大大小小的政府、民間機構，希望能夠多申請一些補助，幫忙她跟三個小孩未來的生活。
只是丈夫走了，輝嫂像是也失去了一部份的自己，雖然還能說話、也還能做事，卻再也回不去以前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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