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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職業：救護員
「救護，救護，趕快出動！救護，救護，趕快出動！」
值班台旁的派遣電腦，在美好假日的午後突然放聲尖叫。我從沙發彈起跑了過去，還在看救護地點時，「鈴~鈴~鈴~」勤指中心馬上來電，電話那頭急促的報告救護內容，我邊聽邊回。
「是！裝燈泡然後……眼睛就看不到了？是燈泡破掉，碎片刺傷眼睛嗎？不清楚？只知道患者在電話中一直哀號，左眼完全看不到了！好，我們馬上出發。」
救護包一抓，鑰匙一插，救護車一路「喔咿喔咿」又「叭叭叭」，抵達地點一看，竟是一間鐵皮工廠，心不免沉了一下，因為這種鐵器、切割、化學液體聚集的地方，只要發生意外都很嚴重。假日的鐵皮工廠肚子裡，空蕩蕩的了無生氣，我不停大吼。
▲救護包／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有人叫救護車嗎？有人在嗎？」
「我在…這…」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最深處傳來。一名男子坐在地上，我蹲下來仔細看著他的眼睛，沒想到他竟然……
兩隻眼睛，也看著我！我很納悶，以為左眼應該會出血或是完全緊閉紅腫，但他的左眼正活生生地看著我。
「先生，請問剛剛是發生什麼事情？」
「就是……老闆叫我來換燈泡，然後我換到一半，有東西掉到我眼睛裡面，就很酸很刺痛，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定格了幾秒，緩緩的說：「那是灰塵。」
「不可能啦！我左邊眼睛很酸很痛欸，現在完全看不到了。」
男子再一次痛苦的呻吟。我一隻手摀住他的右眼，一隻手在他面前比數字。男子用他聲稱「瞎掉的左眼」，看著我的手指。
「一、二、三、二、四、五。」他精準的說出我比的數字。
「你現在不是通通都看得到了？」
「不是……剛剛真的真的有東西跑到我眼睛裡面啦。」
「那是灰塵。」我再一次重複。
一股莫名的火在胸口滾著，但我依舊用食鹽水幫他清洗左眼，隨後請他簽個名就準備離開。沒想到，「瞎眼」男子竟然拉住我。
「我要送醫，我要送去有眼科的醫院。」
「先生，我們剛剛已經幫你處理過了，那就是灰塵，你眼睛也沒有太大問題。」
「我現在又看不到了。」
剎那間，我趕快拉住我的同伴，因為他已經拿起地上的螺絲起子，打算插瞎眼前這位男子。
「凱宸不要拉我，這種浪費醫療資源的畜牲，就讓他真的瞎掉算了！」當然，這一段是內心的小劇場。而患者極度堅持送醫，我們只能照做。（當然可以評估後拒絕，但很可能會接到對方的投訴，那又是另一種麻煩……）
▲雖然消防員評估狀況並不嚴重，男子仍然堅持要搭救護車送醫／示意圖／當事人提供
假日雲林醫院的急診剛好沒有眼科，只能送到彰化的秀傳醫院。救護車開過去工廠半小時，開回來因為要等紅綠燈，再花了快一小時。送醫途中，我從後照鏡看到瞎眼男子一路上盯著螢幕，不停「滑手機」。
不是說消防員小氣，用幾CC的食鹽水和五根棉花棒，就在罵浪費救護資源，而是如果同一時間有另一起車禍，導致一位民眾大量失血，但最近、最可以及時搶救的消防隊，正在幫自稱被灰塵弄瞎眼的民眾請洗，你覺得那個比較瞎？！
不要隨便叫救護車！不要隨便浪費救護資源！眨眼即掉的灰塵，在你無知的浪費下，一條人命如灰塵一般，可能就被你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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