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為網友投稿,內容為投稿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職業:我是法律事務所助理
即使在事務所裡幾個月了,還是只敢自稱在幫忙,接電話、印文件、遞茶水、帶客人……說真正的工作是什麼,看老闆桌上千奇百怪的資料,我也就懵了,還是乖乖等他老人家下指令。常有一群人來找他,即使關上門,偶而還是會聽到吵架或哭泣聲,拿資料進去時,還要準備杯水或面紙。
那次不意外的,也是六個人,有男有女,年紀大多四十到六十,只有一位穿著校服的少女,臉上有些疲倦與冷漠。
▲親戚們帶著少女到法律事務所/示意圖/Pakutaso
一出電梯門,嘰哩呱啦的嗓門可大了。事務所在住商混和區,同層樓還有其他住戶,被投訴幾次噪音問題後,只能趕緊讓幾位大爺大姊進門,邊通知老闆客人們到了。
已經習慣每次隔著門板,都能聽到裡面宛如八點檔台詞的內容,不外乎什麼「平常都不照顧老人家,走了就來要遺產」、「你賣祖產沒良心,我賣祖產為創新」……
進去沒多久,內門開了,少女從荒唐的BGM中走出,站在大門邊發呆,也沒拿出手機。只有她站著我坐著感覺也不是很對,影響我讀書,於是招手讓她坐在櫃檯前的等候座位,那裡有幾本雜誌跟過期報紙。接下來,空間裡頓時僅剩紙張翻閱摩擦,完全忽視門另一邊的鬧劇。
一個多小時後,時間其實也不早了,老闆傳來送客的訊息。我按照腳本推門進去,通知老闆接下來有要事,藉機送客人出去。一群人吵吵鬧鬧的離開。唯獨那孩子,我沒見她開口過。
▲女孩被親戚逼辦拋棄繼承/示意圖/Pakutaso
她是來辦拋棄繼承的。吃便當時,老闆邊跟我閒聊邊吃得津津有味。說是長輩死了,留下四個孩子,那少女也是其中一位繼承人,但身分有點敏感。少女的母親是幫忙照顧老人的外籍看護,中間過程不多說,最後小孩留在台灣,有照顧事實,公證過的遺書也註記有部分遺產要留給還在讀書的小女兒。
其他繼承人就不甘願了,哪冒出的野丫頭要來跟他們搶遺產,還要人照顧?但生母到底人在哪也不清楚,其他詳細規定我也沒多問,反正少女是合法的遺產繼承人,而他們今天來就是要讓她簽拋棄繼承,順便問有沒有安置機關可以代為照顧(說得真好聽)。
但少女還沒成年,沒辦法簽拋棄,在裡面吵吵鬧鬧那麼久,也吵不出到底誰要接手她,甚至說到各付各多少,讓誰來照顧她。
事件最後,少女被安排到哪我不清楚,但她有再來過事務所,留下電話號碼,也終於聽到她說話了。
「她沒有親人,只有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群想賣掉她的垃圾。」老闆幾次這麼跟我說:「所以對她好一點,讓她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混帳跟垃圾。」
之後妹妹說要打工,剛好接手準備考試的我的工作。
老闆其實也不算經典善類吧,幾次來上班的時候,推開大門看到一室刺龍刺鳳的兄弟,著時嚇得不輕。但偶而看老闆對當事人的額外幫助,也不住唾棄有的人披著道貌岸然的皮,手裡卻是人倫喪滅的作為。
老闆說過,他以前幹過模糊地帶的勾當,現在少了,也是因為厭煩那些光怪陸離,自覺改變不了大生態,眼不見為淨;但真的讓他見著的,他也不得不管了。幾次因為他的不忍心,救了深淵邊緣的孩子們跟女人們。雖然他都自嘲不過婦人之仁,治標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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