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為投稿網友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內文皆使用化名
※職業：我是醫護人員
文／羋紜
我的辦公室與往來的醫院大樓有一座天橋，平時天橋不太會有人經過，偶爾有幾位民眾會駐足在天橋中間的窗戶歇息、吹風看風景，這樣的景色實在平常不過。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橋中間站了一個年約40多歲的婦女（就稱她華姐吧），都在黃昏時刻站在那邊，默默地看著窗外留著眼淚，一連接下來幾天都是一樣的狀態，我不認識她也不好意思詢問，直到有一天……
「碰！」我的東西實在帶太多了，經過天橋時沒注意到斜坡，扛著的書籍與文件散落一地，在空曠的天橋裡更顯大聲。
華姐緩緩轉過來了。
她臉上掛著兩條淚痕，蹲在地上幫我撿散落一地的物品，也將物品放在箱子裡排列整齊。這樣子細心的人，到底有什麼心事呢？
「謝謝妳呀，其實我一直都看到妳在天橋這邊，不知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忙的呢？」我迫不及待的先開話了。
「共來偉桃等（台語：說來話長）。妳是醫院的醫護吧？我差不多要回病房了，如果要看實境秀，妳可以六點半到15C的2401號房。」華姐語帶無奈的說道。
時間一到，我準時的晃到病房門口，還沒到門口我就聽見了一些「七嘴八舌」的聲音，進了病房，華姐站在陪病床前，病床周圍的兩個女人好吵啊，只見華姐一臉漠然地看待這一切。
「欸！妳不能給我媽吃這種東西，我媽要吃海鮮粥，不能太燙，45度剛好。」女人一號說著。
「啊對了，這個是給媽暖腳用的，妳記得用上，我看妳好像都忘了用！放點心好嗎？」女人二號鼻子對著華姐說道。
「天啊！謝謝我的寶貝女兒們，人家說女兒最好了。」病床上的老太婆邊說邊眼睛瞥向華姐。
▲華姐嫁到夫家被當傭人，小姑只要出一張嘴就好／示意圖／記者林世文攝
接下來一陣的喧鬧後，那兩個女兒離開了，路過看見站在門口假裝寫東西的我，從容不迫的拍拍我的肩，「護士小姐，裡面那個我媽媽，記得服務好一點喔！」我不知道是否要回她個啾咪，這態度實在太討人厭了。
原來華姐是那戶人家的媳婦，老公去了外地工作，久久才回家一次，於是華姐就擔任著「照顧家庭」的責任，兩個大小姑偶爾才來看一下，婆婆卻高興得不得了，剛剛那場面任誰看了都會以為華姐是聘僱來的照護工吧。
華姐說結婚這二十年來，早已忘記自己本來生活的模樣了，彷彿自己就是為了婆家而活。而那輩的人總覺得，兒子娶親就如同得到了一個免費的傭人，結婚當天婆婆對著娘家父母說的是「我會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疼愛」，當她卸下了婚服挽起頭髮，卻變成了婆家身分最低微的免費長工。
「這是妳媳婦應盡本份，嫁進來就是我們X姓的人了。」
「別老想著要回娘家探望家人，妳的家就是在這裡！」
「哎唷，妳們回來啦，阿華，去弄點水果來給你大小姑吃，難得回來（其實上星期才見過）。」
「妳身體不舒服？賣ㄍㄟ肖（台語：別裝）！妳在家做做家事盡媳婦的本分，都是我們阿輝在賺錢回來，這麼好過的日子妳怎會身體不舒服？」
諸如此類的話語，讓阿華的生活漸漸失去了顏色，覺得這輩子都因為婚姻而葬送掉自己美好的人生，她說起還沒結婚的時候，是銀行的櫃姐，下了班後三五好友看看電影、做作手工藝，假日郊外踏青或和自己的媽媽一起燒燒菜，等爸爸回家吃飯，這些最普通的日常生活竟成了現在幻境，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華姐說，婆婆住院這段期間，每到了復健的時候就是她可以暫喘氣的時候，所以才會在天橋那邊望著天空，因為那個方向是她家鄉的方向，她，好想回家。
看著華姐這樣，我很想把她老公叫出來罵一下，當初追人家「幸福一輩子」的誓言，最後怎麼把責任丟給了老婆扛？自己的鳥蛋老母要自己處理啊！還有那兩個姊妹，其實她們也未婚，只是跑到外縣市快活了，有這麼愛自己的老母就要親自回家照顧，就算不想理也要尊重照顧者，家教實在是非常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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